天气预报是准的，倒春寒杀了个回马枪。
先是刮了两天的大风，紧接着阴了两天，然后就是持续了五六天的阴雨连绵，外加一场大雪，气温一路跳水，从20多度降到了零下3度，人们重新裹上羽绒服，冬天仿佛刚刚开始。
上班的路上，姜白月收到了意达的消息，之前拜托她帮忙查的视频并没有结果，她们共同的朋友甚至对分辨率极低的视频进行了修复，还是一无所获。
一来，是因为那群孩子把人挡得严实，二来姜艾艾确实没有和那个人交流太久，隐约可见的画面里，他们之间隔着一段距离，明显就只是两个陌生人而已。
意达发的是语音，先说了结果，语气一如既往的直接干脆，过了一分钟，大概是看到对话框上一直挂着“对方正在输入中”，于是又发来一条消息，这次是文字。
——我都在店里，有事随时来找我。
姜白月删掉了那些冗长到有些哀怨的感谢，轻轻敲击屏幕。
——好的。
她放下手机，目光失焦得看着地铁隧道里快速划过的广告。意达带来的答案她并非毫无预料，查监控视频这件事本身就是因为她的执念——和所有人保持友好的姜白月，在艾艾人生的最后一天，打了她一巴掌。
如果之前，想到这些她会喘不过来气，有种无法改变人生的失控感。但是现在，因为认识了意达，想到有人和她一样也在面对挚爱亲朋离开的痛，起码不会再有那种想吐的感觉。
周四上午，她忙的不可开交，去接水的路上才有空点开公司的匿名社区软件，看到有人发帖问，为什么同事圈里天天都是裁员的流言蜚语，就没有一点正能量的消息吗？
另一个人回复：朋友，信息只有真实或虚假，不存在什么正负面。
中午在食堂，迟颜问沈嘉怎么吃这么清淡，沈嘉说自己明天体检。
“颜姐，你体检报告出了吗？”沈嘉嚼着白菜，一副了无生趣的表情。
“没有，我查的项目多，白月，你的出来了吗？”
姜白月在她之后做的体检，“上午看了一眼，还没有呢。”
成年人说体检，怎么能不聊结节。
“白月，你们家赵松阳在银行需要跑业务吗？”沈嘉问。
姜白月点头，“他说自己想变成一个行走的存款机。”
迟颜先是笑，然后叹了口气，“不过好歹他不是销售什么的，要是嫁了个销售，身上的结节起码得翻三倍。”
“颜姐精辟啊，我结婚之前你怎么不告诉我？”沈嘉拍了下巴掌，她去年刚结的婚，丈夫是行业里一家腰部企业的销售主管，开始几个月，她逢人就说自己嫁给了真爱，半年以后，再也没提过这茬，“说到销售，前两天我给办事处做物料的时候听了个八卦，蛮劲爆的耶。”
“什么八卦？我不知道吗？”迟颜夹起一块红烧带鱼，又放了下来。
“你应该不知道吧，不过我要说的这个人，你倒是认识的，白月，你还有没有印象，是前段时间参加培训的人。”
食堂今天煮的牛肉米粉加上陈醋，味道很不错，忙了一上午的姜白月一直吃的很专心，听到沈嘉的话，一脸迷茫，“你说谁啊？”
“之前我们搞代理商培训的时候，第一天来了一个叫沐野的小伙子，长得挺帅的那个，你记起来了没？”
姜白月手一抖，没握住筷子，“啪嗒”一声掉在碗里，还好汤不多，没溅起什么汤汁。
“有一点印象，他怎么了？”
“听说有人给他们老板发匿名短信告他的状。”
迟颜打断她，皱着眉头，“你说沐野？不可能吧？”
“就是他，刚开始我也很意外，这小伙子会不会眯了利润我是不知道，但他这么年轻，在他们公司也算不上资深销售，搞他还需要这么复杂吗？后来我才知道，他们那个叫傅儒业的老板很看重他，更关键的是傅老板的女儿寒假的时候在她爸那实习。”
姜白月没听明白，“所以呢？”
“销售克扣利润，动动报销的手脚，反正都是见怪不怪，实在不行老板就亲自查呗，关键是，那个匿名短信里说沐野勾三搭四，大致意思就是他觊觎老板千金，企图倒插门。”
姜白月想起那天下午，在茶水间听到沐野同事那通信息量满满的电话。
原来如此。
迟颜有点惋惜的叹气，“他们的傅总我倒是认识，之前一起吃过饭，感觉是个很严谨的人，这么一闹，沐野在这个公司恐怕很难混下去了。”
沈嘉问迟颜，觉得这是不是真的。
“要我说，他不像这样的人啊。”
姜白月重新低下头嗦面，虽然她之前已经大概从姓白的小伙子那里听出了个大概，但这确实算是个八卦，她默默复盘和他见过的那几面，还好自己没在这样的人面前乱说什么。
“白月，你觉得呢？”沈嘉又问姜白月。
“我不知道，但人还真是复杂啊。”
雨终于停了，听说周末会是晴天。
吃晚饭的时候，姜母说周六是姜艾艾的五七，姜白月的三叔要在家楼下的饭店摆一桌，让姜白月喊上赵松阳。
姜白月“嗯”了一声，她感觉到妈妈欲言又止，似乎想和自己聊点其他的，但她实在不想说话，只能低着头喝稀饭。
他们三个人的餐桌，姜母的话最多，姜白月偶尔搭搭腔。姜父本人从不说话，但他碗旁边的手机新闻却会从头到尾吵个不停，他知道另一个大洲发生了什么，却不知道餐桌边的两个女人都在为什么而倍感挣扎。
有一次，姜母对姜白月的姑姑抱怨和自己性格最像的小儿子远在外地求学，大女儿也算半个热闹人，如今远嫁到了外地，二女儿姜白月倒是在身边，可惜和姜父的性格最像。
姑姑心直口快，当即说：“白月跟你们这才住几天，我是看着她和艾艾一起长大的，她们两个人话挺多的啊。”
吃完饭，父母下去散步，她收拾好厨房，回房间看到赵松阳给他打了个电话，再拨回去，电话被按掉，过了两分钟他重新打过来，听筒里传来“呼呼”的风声。
“今晚回你爸妈家了？”她问。
“是啊，家里来人了，我出来接电话的。”
两个人闲聊了两句，姜白月点开体检小程序，发现体检报告出来了，她刚想点开，手指却停在屏幕上方。
体检报告的页面里，她名字的旁边还多了一个版块，赫然写着“迟颜”。
她以为是系统出错，或者是因为她帮迟颜注册，所以有这个界面，但查看报告还需要再申请什么的。
犹疑了一下，她的手指从“姜白月”移到“迟颜”，按了下去。
“明天我几点来接你们？白月？怎么不说话？信号不好吗？”
迟颜的体检报告也出来了，“点击查看报告”几个字清清楚楚的用绿色标记了出来。
或许是自己太过谨慎小心，总之，莫名其妙的，她觉得自己好像惹上了个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