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题
花匠先生2024-05-07 17:513,369

        第二十一章 选择题

  柏星在拳击台上大汗淋漓挨揍时,蔺从晴也没闲着,和吴隅几乎磕光了茶水区的瓜子蜜饯。

  “尝尝这个,”她从坚果袋里挑出个紫皮腰果,放进吴隅掌心,“我最喜欢吃这个。”

  过会儿她又拧开一瓶气泡水,递给吴隅,说零食吃多了容易口渴。

  从下午起就不对劲,具体哪里出了差错,吴隅又指不出,可七窍玲珑的蔺从晴若要对谁好,那真是唐僧来了都招架不住。

  蔺从晴也不觉得过分殷勤,反正吴隅外形清高冷傲,和自己搁哪儿都像少爷和丫鬟。

  拳击馆和隔壁健身中心共用一个茶水区,夜里十点,仍有晚归的都市人在各种器械上拼杀与顽抗,吴隅看了会儿,问蔺从晴,“你平时运动吗?”

  蔺从晴以为他指健身,“花钱的不去,也就公园里跑跑。”她笑着补充,“我挺能跑的,朋友圈步数要是不关,天天都是第一名。”

  这证实了吴隅对她的猜想,她确实是惯于运动的好手,敏捷坚韧,奔跑跳跃间,身体牵引出的线条远比普通上班族生动,而且吴隅坚信,除了跑步,以蔺从晴的脾性和能力,其余锻炼少不了。

  蔺从晴问:“老板你呢?”

  吴隅自嘲:“和你相反。”

  蔺从晴嘿嘿笑,一句花了不少钱吧咕噜咽回肚皮,改成赞扬,“你值得。”

  不远处的拳击台上,从地上爬起来的柏星艰难吐出一口气,在章景瞳又一次主动攻击下灵活闪避,随之一记勾拳直捣对方腹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提前结束了这场体验课。

  蔺从晴腾地起身,喃喃问:“什么情况?”

  柏星看也不看倒地的章景瞳,径直下台,杀气腾腾地走向蔺从晴和吴隅。

  蔺从晴为她摘下护具,正要问,柏星冷冷说:“回去再说。”

  刚上车,柏星立即问:“看出来了吗?”

  和发现阿六尸体后一样,柏星又要当场验考蔺从晴,蔺从晴腹诽了句事真多,反问道:“你们俩如果真打起来,谁赢谁输?”

  柏星不假思索道:“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眼看蔺从晴和吴隅默契地沉默,她撇嘴不悦却坦白道:“我力量不如他,体力也有限,开局没有直接一拳把他打趴下,变成拉锯战后,赢的概率就低了。”

  她深深皱眉,“这个章景瞳,以前是职业选手。”

        蔺从晴疑惑道:“普通拳击课,这些教练面对的不是新手就是普通学员,职业道德会让他们留有余地,你故意演变成拉锯战,既示弱又反抗,耍得他团团转……我不懂,你想干什么?”

        柏星脸色难看,诡谲地沉默。

  蔺从晴以为她故作高深,更懒得搭理。见识过强悍的章景瞳,再联想王梅用世外桃源来掩盖自己千疮百孔的婚姻,不敢逃,不敢声张,又岂是简单的懦弱能谴责的。

  车内,只听柏星沉沉说:“章景瞳是个易激惹的人,我希望你们谁都别单独碰上这家伙。”

  “有你这句话,我这辈子都离他远远的。”蔺从晴举起手,从没有哪句誓言如这般发自肺腑,可她又想,要接触王梅,势必碰上章景瞳……

  “蔺从晴。”专心开车的吴隅突然说:“明天我去和王梅赴约。”

  蔺从晴脱口而出,“不行!万一碰上章景瞳呢?”

  人是她认识的,麻烦也是她惹来的,不论是她想调查王梅是否与柏星之死相关,还是柏星觊觎遗稿,都不是吴隅的问题,所有人里最不该涉险的就是他。

        柏星噗嗤一笑,“碰上跑呗!正儿八经的喝茶聊天,怎么的,你还脑补章景瞳抓奸在床啊?吴隅是风流倜傥,但也不至于丧心病狂,瞧把你吓……哎!哎!”

        一包抽纸被蔺从晴砸向后排,柏星左手接住,右手又冷不防接了个矿泉水瓶,还来不及得意,眼见蔺从晴又掏出个充电宝,吓得她立刻投降,“我错了!晴姐!”

        等这两人闹完,吴隅才出声,“既然知道了,这事就不能置之不理。”

  “历史即便相似,悲剧未必就得重演。”他说:“能帮就帮。”

  = = =  

  到家后,蔺从晴查到了生日手表的价格,长舒一口气,随即又为自己的小肚鸡肠感到好笑。吴隅决定送礼,便一定会送合情合理的礼,绝不叫你自鸣得意,飘飘欲仙,也不让你妄自菲薄,将来若要回礼,更不至捉襟见肘。

  他看似冷淡薄情,却体贴入微,要论雪中送炭,也远超蔺从晴与柏星这两个聪明人。可这样的人,为什么能干出朝三暮四,始乱终弃的事?

  是人本复杂,还是他最难懂?

  晚上睡不着,蔺从晴起身喝水,却听见蔺勇甘在房里痛苦梦呓。

  因为病入膏肓,父亲的房门从来不关,蔺从晴大步走进,月色下,蜷缩在厚重冬被里的蔺勇甘显然陷入了某处梦魇,满头大汗,眼皮簌簌颤抖,干燥的双唇里不断吐露出柏小凤的名字。

  蔺从晴屏息凝听,终于懂了。

  蔺勇甘是让柏小凤躲起来。

  嗓子眼似堵住了,蔺从晴用力揉把脸,又俯身把蔺勇甘从噩梦中温柔唤醒,褪去他汗湿的衣服,为这副油尽灯枯的身躯套上干净柔软的睡衣。蔺勇甘惶惶然地重新躺下,老眼迷茫,嗓音暗哑,就像风里最后悬吊的一条丝线,“……我那天再早一点,你妈妈是不是就有救了?”

  蔺从晴无言以对,良久只说:“别想了,人都死了。”

  第二天清晨,蔺从晴睡饱起床,先去楼下跑了十圈,又去老年活动中心呆了半小时,回家冲个热水澡,神采奕奕地吃午饭。

  蔺勇甘问:“怎么了这是?像要去打架。”

  蔺从晴啃着香喷喷的玉米馒头,口齿不清地说:“什么呀,我是要去扶危济困,解放妇女!”

  知女莫若父,蔺勇甘笑出后槽牙,开始管教女儿,“你不行差踏错我就阿弥陀佛了,还扶危济困当女侠呢!你记不记得你们初中班主任骂你狗急跳墙容易坏事,话是难听了点,道理还挺对,好在你这些年吃一堑长一智,终于不惹是生非了。话说回来,这几天怎么又觉得你不大一样了。”

  蔺从晴吞下满嘴的菜,眼珠睁得溜圆看他,“哪不一样?”

  “怪闹腾的,说不明白,反正也成天不在家。”蔺勇甘搅弄碗里稀粥,变了脸色催促,“你妈妈的遗嘱,到底办好了没?”

  蔺从晴支支吾吾地敷衍,抓起背包和馒头就跑,倒也确实像只落荒而逃的小狗。

  因为跑得过急,上吴隅车时被噎住,灌下半瓶水,紧接着就打了一路嗝。

  打到第三个红灯处,吴隅再也憋不住,笑出声来。

  蔺从晴面红耳赤,边打嗝边试图解释,“我……嗝儿!我、我这是……嗝儿!紧张!”

  吴隅忍俊不禁,说:“我去就行了,你不用紧张。”

  “不行!嗝儿!”蔺从晴打了个响亮的嗝,打得自己在副驾上一窜一窜,像串炮仗,她越着急解释,越说不出完整的话,索性揪住耳朵憋气,气鼓鼓地又成了只河豚。

  吴隅不住地瞥她,突然问:“昨天那个孩子,你觉得他像自闭症?”

  蔺从晴一恍神,泄了气,说话前先打嗝儿,“我又不是医生,嗝儿!没有办法诊断!嗝儿!或许只是普通的发育迟缓呢?”

        吴隅又问:“你打算怎么处理?”

        老板问起业绩,蔺从晴霎时警觉,“我并不是不想签,我原先想法是把这个孩子签成私教课,但教练不能是那个人,他小心思太多,没耐心,这个孩子交给他,后期只会给大家惹麻烦。”  

  吴隅问:“签私教课,你有几成把握?”

  私教课的价格是小班教学的三倍,蔺从晴眼里却毫无犹疑,张口就答:“十成。”

  吴隅问:“那后来的想法呢?”

  蔺从晴踌躇着低下头。

  吴隅说:“你尽管说。”

  “我私下劝她把钱留着了。”蔺从晴鼓足勇气说:“不管是不是发育迟缓,比起跟风上什么儿童体能课,带他去诊断,去治疗,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不幸真是我猜想的那样,他们未来需要更多钱。”

  前方车流混乱,吴隅专心致志地开车,仍掷地有声地肯定她,“你做得很好。”

  蔺从晴忐忑的心倏地落回实处,心情一旦愉悦,便忍不住吹牛皮,“老板,你放心,我一定能把这单损失的,给你三倍赚回来!”

  吴隅想起旧事,“前任校长被挖走时想带你一块走来着,你当时为什么没走?底薪加两千,去的还是发展最好的地区,在那边,普通销售的工资都叫人眼红,更何况你这样能力突出的。”

        蔺从晴吃了一惊,不知道这些细节是怎么毫厘不差地传到吴隅耳中的,“这份工作是你给我的,除非你要我走,否则我哪也不去。”她说:“再说了,那边发展是好,生源多,家长舍得花钱,但市场饱和,我即便过去了,前景就真的光明吗?到时候花几倍的精力只多赚一点钱,我才要气死了。”

        听听,或许这才是真心话,吴隅并无不快,如朋友般挤兑她,“这可和你电话里慷慨激昂劝王梅找工作不一样。”

  “她是她,我是我。”蔺从晴认真说:“她站在0分线上,往前走两步就是60分,我站在90分线上,要得到这最后的10分,实力、努力和运气缺一不可,一个是举手之劳,一个是举步为艰,没有可比性……哎,柏星的电话。”

  她正要接通,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不打嗝了,她喜不自胜,想与吴隅说,却霍然明白先前话题都是吴隅用来转移自己注意力的。

        他只字不提抚慰,言行举止却处处善意面面温柔,蔺从晴再也不敢看他,仓皇地打开车窗,叫沉肃的秋风吹散轻浮的旖念,也叫喧嚣的日头带走彷徨的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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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墙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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