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依言而行,下去沏茶,不一会儿,就上来一壶新茶。
应怜雪在张夫人友爱的眼神示意下,端起了手边的茶杯,掀开盖子,吹了几口,却没有喝的打算。
“母亲。”应怜雪假笑,别扭地开口,“父亲去哪儿啦?”
听见这话,张夫人的笑容又停滞住了。
她想:这应怜雪怎么感觉真的不一样了,之前不是很怕老爷,甚至想方设法都要避免见到老爷,怎么这次回来还没说几句话,就急着找父亲呢?
还有这一身素雅的衣服,第一眼,还以为自己认错人了呢?
她之前不都是喜欢大红大紫相杂的衣服吗?
都恨不得把自己装扮成一个五颜六色的孔雀一样,还有这气质,不行,我得好好问问,她这一年到底经历了什么,莫非这背后是有什么人指点不成。
“母亲?”
应怜雪见张夫人没有回答,又追问了一句。
“雪儿啊!”
“我真是高兴。”
她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想当初你跟老爷有隔阂,说什么都不愿意见他,总是害怕,甚至一年前你去那个偏远的地界儿的时候,你都不想让老爷来送你。”
说着说着,她拿出帕子,假意地擦擦眼泪,“现在好了,怜雪长大了,知道一回来就找父亲啦。”
应怜雪瞧她这惺惺作态的样子,只得假笑敷衍。
也不知道原主之前变成那个样子是谁搞的!
张夫人真的是一个两面三刀的人,原主小时候,应丞相还是比较宠爱的。
后来张夫人不断怂恿她去挑战规矩,对下人肆无忌惮地责骂,还全然没有悔过之意。
到应丞相这里,又一个劲儿地为原主辩解,说她本质不坏,只是现下小孩儿子的心性罢了,等长大了就会好了。
一昧地鼓励原主继续无所欲为,一面拼命为原主辩解,说着自己会好好地教导这个孩子。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等到应丞相发现这个孩子已经全然无可救药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再加上原主养成的刁蛮的性子,最讨厌的就是她父亲这种喋喋不休地劝导和高高在上的失望,他们父女两个这么多年来,也几乎没有什么交流。
张夫人明显地发现应怜雪回来之后,没有跟自己那般亲近了,以前总是会兴高采烈地告诉自己今天又做了什么“好”事情,而今天竟然这般沉默,竟然会有这般沉稳地性子。
不得不承认,她的心底划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她隔着桌子,主动地握着应怜雪的手。
应怜雪下意识地就想缩回自己的手,可张夫人却像是早有预料一样,抓住了就不肯放手。
应怜雪眼底闪过一丝嫌弃,带着明显不豫的神色对上张夫人的眼睛。
张夫人被这冷冷的眼神震了一下,可手中还是强装镇定。
她逼着自己露出一个慈母的笑容,带着怜惜的声音,向应怜雪开口问道:“怜雪,在壁溪镇的这段时日真的是受苦了,来,告诉母亲,那南宫……不是,那敬王,对你好不好,可有受什么委屈?”
张夫人在说到“南宫”的时候,应怜雪的神情明显更冷了,她忙改口,变成“敬王”。
“壁溪镇?”
应怜雪眉毛微挑,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张夫人尴尬地笑了笑,自己难道说的不对吗?
应怜雪微低头,冷笑,然后再抬起头来,看向张夫人,浅浅道:“母亲,我所在的村子是溪壁镇,而不是壁溪镇啊!”
听到这话,张荷一脸歉意地打着自己的嘴巴,口里止不住地说道:“怜雪,真是母亲的错了,在你当初刚走的时候,日夜着急担忧,就染上了毛病,这好了之后,整个人精神都不济了,吃了好些药,就是不见好。”
边说着,张夫人边用余光扫着应怜雪,想要及时地捕捉到她的神情。
“母亲,怜雪略懂医术,不如让我来为母亲看看吧?”
应怜雪笑着开口,然后不由分说地直接翻转手腕,一把手就把上了张荷的脉搏。
张荷被这突如其来的行为搞得有点懵,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只见她一脸严肃,也不像作假。
张夫人张口想说些什么,应怜雪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闭上了双眼,专心致志地把脉。
这个过程极漫长,张荷的心里隐隐传来阵阵慌张,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看不清眼前的这个人了。
从前的应怜雪就好像是一张透明的白纸,什么一眼就能望穿,而现在,就好像就是一张抹上了各种色彩的画,让一时间人无法探究其中的颜色,无法知晓其中的意义。
良久,应怜雪撤开手,微笑地对着张荷说:“母亲,无碍,只是最近深思过度,才一时间感觉不舒服。只要保持简单,无忧无虑,这就会好的。”
“深思过度?保持简单?今日这孩子说话怎么含沙射影的?”
张荷听了这话,心里明显地不快,但他没有表现在明面上。
“母亲放心,等下次再来,我给母亲带一副药,定能让母亲在半月内就好的。”
应怜雪一脸胸有成竹的模样,张荷见她脸上这自信也不是假装可以做出来的,不由得心中更加疑惑了,太怪了,太怪了,这肯定不是应怜雪!
她一脸好奇地开口道:“怜雪,这医术?”
“哦,这医术是一位大夫教我的,之前啊,差点滚落悬崖,要不是他啊,恐怕母亲就看不到我了。”
应怜雪对于这搪塞的理由,也是信手拈来的,脸上没有任何不自然的表情。
身后的夜七听了,只能暗暗感叹主子这睁眼说瞎话的能力。
“什么,你之前竟然掉入过悬崖?”
张荷听到这话,猛地站起来,一脸地害怕,浑然是一个心疼自家孩子的慈祥母亲。
她口中说着心疼,心里却在想着:怎么不摔死你个害人精呢?怎么不死在那儿呢?回来干嘛?拦路吗?真是让人厌烦!
应怜雪见她这拙劣的演技,心里不由得感到好笑。
她没有说什么话,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张荷,就这样嘴角淡淡带笑地看着眼前人表演。
那张荷演了一会儿独角戏,发现应怜雪全然没有任何表态,也觉得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