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来了!大伙瞧,荣府迎亲的队伍到了!”路府的大门外,一早就聚集了无数看热闹的人。路府嫁女,恨不得半个武城县的人都涌来了。路老爷豪爽是众所周知的事,这路二小姐出嫁也是毫不含糊,昨个一早路府就放了消息出来,要在云归酒楼办三天的流水席。凡是到路府送亲的人不论男女老少都可以领取喜饼一份,这不,天还没亮,大伙都聚集在路府门口,生怕来晚了错过了自己的那一份。
与府外的喧嚣热闹不一样,路府内与往日并没有太多的不同。时辰将至,才有几个喜婆将新娘子从雅园迎出来。曼珠走得毫不迟疑,于她而言,这冰冷的路府未曾给过她太多的温暖,甚至吞噬了一个女人的生命和一生的幸福。自从谋害嫣然的事情发生之后,路府更是变成了一座可怕的牢笼,她时常看到孟婉怡仍徘徊在雅园各个角落的身影,如今,她终于也要解脱了。
“珠儿,我来送送你!”刚走出雅园,乘峰和陵川迎面走来。乘峰伸出手臂,让曼珠将手搭在自己的胳膊上,曼珠倒也没有拒绝,顺从地搀扶着他。“别怨大伯,昨日之事譬如昨日死,到荣府之后好好过属于曼珠你自己的日子。有任何事情,一定记得知会我,我不会让你在荣府受半点委屈的。”
“你不怪我?”曼珠冰冷的心似乎有一点点撼动,乘峰目睹了一切,还能对她说出这番话来。
“无论你做了什么,你始终是我妹妹。在我看来,你对嫣然做的事再过分,也不过是一个被嫉妒心支配的孤单的孩子可怜的挣扎罢了。”乘峰小声说道,他握住了曼珠的冰凉的小手:“你本性不坏,虽然你对嫣然的伤害不能被原谅,但我作为你的哥哥,没有保护好你,我也有不对的地方。诚如我刚才所说,在路府的一切你就忘了吧,从今以后开启你的新生,你也要幸福啊!”
这一刻,曼珠仿佛被人戳穿了所有的伪装,竟然有些不知所措。自己的爹爹和娘亲都不曾读懂的孤单,在这一瞬间竟然被乘峰看穿,看来,自己从前是小瞧了他。或许,同样活在路府的荣耀之下,外人看到的金碧辉煌,却在他们心底筑起了一道铜墙铁壁,既冰冷,又孤单。在这座无论如何也很难超越的*之下,他们的卑微、寂寞只能在阴影之下相互取暖。
“新娘子到!”大门外顿时人声鼎沸,和迎亲队伍的唢呐声混杂在一起,致使二人无法再交谈。荣相翻身下马,从乘峰手里接过曼珠,喜不自胜地搀扶到轿撵之中。乘峰走向荣世辉的马车,荣世辉兄弟二人已经下来等候,他们原以为再不济路正霆本人也会亲自来相会,没想到来的却是个须眉小儿。
“两位世伯!”乘峰恭恭敬敬地鞠躬道:“昨夜大伯母感染风寒,大伯彻夜守在病榻前形容憔悴,不宜面客。尤其今日是曼珠妹妹的大喜之日,怕冲撞了新娘子,对两家不好,所以由乘峰代为送亲,还望二位世伯见谅!”
“哪里哪里!”荣世辉表面客套着,不敢有半分怨气,心里却很不是滋味。“亲家夫人身体不适,理应好好休息。但愿夫人早日安康,不能前去探望,实在是礼数不周,还望亲家老爷、夫人见谅。”
“我大伯说了,临清州距此路途遥远,不要误了时辰。路府为迎亲的队伍准备好了干粮和银钱,既已迎到了新娘子,还请早点出发。”乘峰手一挥,路府的伙计们纷纷端上了银锭子和喜饼干粮,迎亲的队伍里人手一份,众人拿了银钱,个个都喜不自胜。
“还是亲家大人想得周到!我们这就出发!”荣世辉一见这架势,心里有些不爽,但路正霆的大手笔还是让他觉得倍有面子,又见那一担一担的嫁妆如流水般从路府侧门抬出来,这点屈辱顿时又觉得没那么重要了。
曼珠上了轿撵,她悄悄地从轿门的缝隙处往外看了一眼,人群中个个眉开眼笑,笑逐颜开,仿佛自己才是这场婚礼的主角。路府的人一面发着喜饼,一面弄了些散碎银子向人群中抛洒,引得大家哄抢。果然,这热闹都是他们的。只有路府那硕大的牌匾高悬,高高在上地绽放着冰冷的寒光,和曼珠的心一样毫无一丝温度。
“不知道姐姐此刻在干什么?”轿撵抬起的那一刻,曼珠竟然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嫣然。这半年以来,她处心积虑的接近嫣然,就是为了让她卸下防备好给她致命一击,可在交往的过程中她发现,嫣然从未对她设过任何心房。她也曾犹豫过是否要继续下去,可一回到雅园,一听到母亲的长吁短叹,她就焦虑、烦躁、怨恨,仿佛要爆炸了一般。是不是只有蒋芸菲不幸,自己的母亲才能得到一丝丝幸福的机会呢?在这样的犹疑中,她终于还是对嫣然下手了。
也许是命不该绝,姐姐居然活下来了;天可见怜,醒来之后的嫣然甚至忘记了这一切。在灵堂中为孟婉仪守灵的那几天,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曼珠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欢喜还是悲伤,但是无论如何,这辈子,自己不会再有姐姐了!
琼华楼里,嫣然一早就醒过来了。她直愣愣地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迎亲的唢呐声、人潮涌来的嘈杂声,嫣然静静的听着这一切,仿佛那是一首绝美的交响曲。“曼珠此刻应该已经出门了吧!”嫣然在心中默默地算着时辰。
“小姐!”兰儿和芷儿轻轻地推门进来了,“二小姐已经走远了,您要起床了吗?”
“兰儿,你说妹妹今天美吗?”嫣然没有回答,她依旧望着窗外,轻声地问道。
“我想应该是美的吧!”兰儿小心翼翼地回答道:“不过等到小姐成亲的那一天,一定是世界上最美的新娘子!”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嫣然小声地说道。
“什么?您再说一遍,兰儿没听清!”兰儿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嫣然掀开被子坐起身来:“快,给我梳妆,我要去娘亲那里用早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