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陵川又是辗转难眠,长久以来他过着心如止水的生活,一门心思向着自己的目标迈进,原来,只需要一个瞬间,所有的防备就能被彻底击溃。
终是难以入睡!陵川披了件外衣,推开了房门。门外大雨早就停了,但客栈依旧嘈杂,陵川想寻一处安静的地方坐坐,也不顾外头漆黑一片,径自走出了客栈。
大雨过后,夜凉如水,秋天的夜美则美矣,不免有些萧瑟。麦田里已经收割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茬一茬的枯黄,几个单薄的稻草人杵在田野里,身上的雨滴仿佛晶莹的泪珠,似乎不甘心完成了使命就被抛弃的命运。陵川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道这习习凉风能否吹走他心底的落寞。
“有人吗?救我!”陵川的耳边传了一丝微弱的求救声,不知道究竟是风声还是鹧鸪声,听得不是很真切。
“谁?”陵川站在原地一动未动,他竖起了耳朵仔细辨别,似乎那声音就在眼前的麦田里。
“有人吗,救,救我!”微弱的声音再度响起,陵川几乎可以肯定,就是有人在向他求救。
“您在哪里?您怎么了?”陵川走下田埂,边走边问,稻田里此刻都是泥泞,漆黑一片,他根本辨不清声音的来源。
“救我”,突然,草丛中伸出了一只手,一把抓住了陵川的脚踝,吓得他冷汗直冒。这时他才看清,这田埂边上的荒草丛里躺着一个男人,已经昏迷了。
“嘿,你醒醒,醒醒!”陵川拍了拍那人的脸,满脸的络腮胡子硌得人手疼。陵川不敢移动他,只得掐了一把他的人中,那人半晌才吐出一口气,稍稍有了几分意识。
“你怎么了?我是大夫,我会帮你的。”陵川用手托起那人的头,他同时也一直在观察,看他是否有明显的外伤。但是天太黑了,陵川根本看不清楚。
“蛇,有蛇!”那人又吐出了两个字,随后又陷入了昏迷。
陵川猜测,此人应该是夜间行走时误踩到了蛇,被反咬了一口。从昏迷的情况来看,想必是毒蛇。陵川赶紧给他把了把脉,脉象不好,时有时无,十分微弱。
这大汉体格魁梧,陵川尝试了几次,他一个人实在没法扛起他。无奈,他急忙奔回了客栈,喊了掌柜和伙计们帮忙,总算是把人抬到了有光亮的地方。
陵川给那人喂下了几颗解毒丸,幸亏他有随身携带救命药丸的习惯。然后,他请伙计拿来了剪刀,三下两下剪开那人的裤腿,终于在他的左脚处找到了两颗毒蛇的牙印。
许是中毒的时间不久,伤口处的血液已经凝固,肉眼可见伤口周围有一圈明显的黑青色,万幸毒气尚未大面积蔓延。陵川要来了热水,先清洗了伤口,然后在店家的帮助下,用绷带紧紧地缠绕在伤口上方,两手用力一挤,乌黑的血液从洞口流了出来,直到乌血的颜色逐渐变淡,变红,陵川又嚼了几颗解毒丸,然后把它敷在了伤口上。
客栈里的掌柜和伙计看着这个十几岁的少年有条不紊地救人,不由得像他投去了钦佩的目光。陵川有些不好意思,他是第一次独自一人用在医馆学到的知识去救人,不过现在也不容乐观,毕竟不同的蛇毒性不一样,倘若毒素扩散到全身,怕是大罗神仙也无力回天啰!
万幸的是,这人慢慢地苏醒过来了。
“小兄弟,是你救了我吗?”那人抄着一口外地话,似乎不是临清州一带的口音。
“谈不上救了你,你还没度过危险期,还得我师父瞧过了,他说你没事了,那便是安全了。”陵川谦虚地说道。
“无论如何,我要感激您出手相助,我会报答您的。”
“医者父母心,您不必客气。您现在还十分虚弱,旁的话就不说了。我先请店小二给您安排一间客房。休息一晚明早再作打算。”陵川见那人虽精神不济,还时刻记得感恩,想来也是个好汉。出门在外遇到这种事也是可怜,于是陵川又托店小二给他找了一套衣服,将人送进了客房。
一夜无事,第二天一早,陵川和霍大夫来到了那人房里,把脉过后见他气息平稳,脉象顺滑,脸上的颜色也恢复了几分,想来已无大碍,不过蛇毒厉害,仍需卧床休息几日。
“小兄弟,老师傅,救命之恩,我阿古拉当牢记在心,感激戴德!”原来,此人是一位蒙古的客商,难怪他的体态魁梧,与中原人士不同呢!
“阿古拉大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不必记挂在心上。既然您已无大碍,我和我师父也要赶路了,咱们就此别过。”陵川说道。
“小兄弟,我还有一事相求,还望您能施以援手。”阿古拉拉住了陵川的衣角。
“这······您不妨先说说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陵川看了一眼身旁的霍大夫,霍大夫只静静地听着,未置可否。
“我本是蒙古族的药商,此番前来东昌府收一些今年的新货,我来了临清州,我女儿往蒲州一带去了。原定于今日在东昌驿站会面,所以我昨夜连夜赶路,不想下车方便时却遭此横祸,想必我是无法如期而至了。我怕我女儿担忧,烦请小兄弟替我报个信。”阿古拉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玉珏,“我女儿叫萨仁,今年十五岁,只要她见到这块玉珏,便会相信你的话。”
“阿古拉大哥,我和我师父出门已半月有余,此去东昌驿站一来一回怕是少不得要三天,我也就罢了,只是我师父年迈,还有一车货物,把他老人家留在这里我实在不放心,这个忙恐怕我帮不了你。”陵川此刻恨不得插上翅膀赶回武城,他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办。
“那好吧,小兄弟,我也不为难你,你是个好人。那这样行吗,我修书一封,托您帮我找个驿差,快马加鞭送去东昌驿站,也免得我女儿苦等。”
“这样行,我见这家客栈就挂着牌子,可以代客送信,不过是价格高一些。我这就把他们喊过来问问。”
客栈果然能送信,不过一封信要一锭银子,阿古拉没有迟疑,找店家要了笔墨纸砚,立刻修书一封,交给了店家。陵川无意中瞧了一眼,满纸竟都是些看不懂的符号。
“小兄弟,大恩不言谢,将来有机会,我会和我女儿亲自去感谢您。只盼着您能留下姓名,我阿古拉说到做到。”
“感谢就不必了,阿古拉大哥,如若您再来临清州,有事需要帮忙的话就到武城县仁济堂找我,我叫路陵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