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古拉向路正霆打听到萨仁的住处,便马不停蹄直奔云归楼而去。这厢,陵川接到消息,也在往路府赶了。
“萨仁,爹爹来了!”很快,阿古拉就到了云归楼,在萨仁的房间门口,他轻轻地叩响了门。房内传来一阵欢脱的脚步声,门一打开,萨仁笑靥如花的扑到了阿古拉的怀里:“爹爹!”
一别数月,萨仁与阿古拉相见,自然是十分开怀,再加上她已经在武城县等了二十多天,此番爹爹亲自赶来,想必路正霆和陵川也不好再故意拖时间了。
“爹爹,您先进来!”萨仁十分热情地将阿古拉带到自己房中,她殷勤地端茶倒水,心中的欢喜滥于言表。
可是阿古拉一直沉默着,虽然他见到萨仁,一腔怒气已消失了大半,可艰难的事实并不会因为父女再聚而消失,矛盾与纠结始终都存在。
“女儿,听你说你要和路陵川成亲,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阿古拉还是想先听听萨仁的想法。
“是的,爹爹,我找到了我心中的太阳,难道您不为我欢喜吗?”萨仁睁着一双亮闪闪的大眼睛,阿古拉在那里看到了执拗和坚定。
“好女儿,爹爹当然为你感到高兴。可是萨仁,你能确认路陵川和你一样,也将你视若珍宝,放在心尖上捧着、宠着吗?”阿古拉迎着萨仁的目光问道。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不是吗?”萨仁的眼神开始故意躲避,她握着阿古拉的手热情地说道:“爹爹,你和陵川接触,当知道他有着一颗赤子之心。和这样的男子成婚,难道您不喜欢吗?”
“萨仁,我是你父亲,自然是更重视你的感受。你喜欢的我,我又怎会去反对。”阿古拉真诚的说道:“可是我知道,爱情只是一刹那的烟火,在漫长的岁月中终会消失不见。如果只有你一个人怀有一腔热情,你的爱情又能保鲜多久呢?”
“爹爹,你······去过路府了?”萨仁嘶哑着嗓子问道,她的眼底闪过一丝受伤的深情。
“不错,我已经见过路陵川的伯父,也知道了这门亲事的前因后果。”阿古拉没有隐瞒自己的失落:“萨仁,你知道吗,从小到大这是第一次,你让我如此失望!”
“爹爹!”萨仁突然跪倒在阿古拉的膝下,她双手用力地摇着阿古拉的双膝,几乎是恳求地说道:“我求你,从小到大我敬您,爱您,几乎不曾忤逆您。就这一次,就这一次您让我自己做选择好吗?”
萨仁的泪水顺着她白净的脸颊滴落下来,两个月不见,她消瘦了很多。虽说武城县物产十分丰饶,按道理说萨仁吃喝不愁,但是她还是明显消瘦了,那双明亮的大眼睛下,颧骨高高耸起,原本饱满的双颊也瘪了下去,看来纵使她以一个胜利者的姿势赢得了路陵川娶她的承诺,她终究也未曾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份胜利的果实。
“萨仁!我的女儿!”阿古拉将萨仁牵起来,紧紧地把她拥在怀里。“你还小,不懂得人生还如此漫长,背负着沉重的心债,你和陵川真的能幸福地走下去吗?”
“我可以的,我可以的!”萨仁激动地说道:“陵川答应过我,他会忘了嫣然,一心一意待我!”
“人心都是贪婪的。”阿古拉伤心地摇了摇头:“路嫣然生死之际,陵川能选择的只有让她先活下去;一旦她真的活下来了,难保他不会想要的更多。这世间之事有许多都可以通过努力获得,唯有情字是背道而驰。越是困难阻碍多,越是刻骨铭心一生能忘。孩子,你亲眼所见我与你母亲的事,为何就不能选择一条简单的道路去走呢!”
“爹爹,您是铁了心要反对我吗?您就不怕我会恨您一辈子吗?”萨仁见阿古拉不惜提到了娘亲,便知道他对这门婚事反对之心有多么的强烈。娘亲是阿古拉唯一的逆鳞,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即使是萨仁也不敢。
“女儿,我只怕倘若此时我没有劝住你,将来你这一生为情所困,为情所累,那时候恨我也是覆水难收,再难回头了!”阿古拉揪心地说道。“你幼年丧母,我只有你一个女儿,陵川那孩子我虽从未将他当作女婿人选,但我真心喜欢他。如果不是他与路嫣然两情相悦,即使我众叛亲离,一无所有,我也会支持你的选择到最后。可是,我真的不能接受你嫁给一个不爱你的人。你可知道,枕边人心有所属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
“你母亲在世时我常常流连花间,对她冷漠,在她去世之后我却百般思念,终生不再另娶。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阿古拉向萨仁讲述了他与萨仁母亲孟荷之间的故事。
原来,年轻的时候阿古拉就是草原上有名的商人,在蒙古一带久负盛名。他风流倜傥,十分潇洒,为人又古道热肠,许多部落的首领都争先恐后地替女儿或侄女向他说媒。那时候阿古拉心思不在情情爱爱上,他一心想垄断草原的中草药行业,直到在一次收药的过程中认识了游牧族老农的女儿——孟荷。
孟荷那时正值豆蔻年华,她在辽阔的草场上长大,牧马、采药,如同风一般自由。阿古拉第一次见到她就被她那能融化一切的笑容给吸引,一见倾心,不能自拔。只可惜他与孟荷是在错误的时间相识,那时孟荷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太阳——在草场里做帮工的小伙子达尔马,二人悄悄地私定了终身。
可惜,达尔马家境贫寒,孟荷的父亲也看出了阿古拉对他女儿的心思,他找了个借口辞退了达尔马,并且给了一些银钱让达尔马的家人说服他很快的成了亲。被蒙在鼓里的孟荷在达尔马成亲之夜寻了短见,被她父亲救回了一条命。得知一切的孟荷心如死灰地接受了父亲的安排,嫁给了阿古拉,却不再是从前那个像风一般自由、快乐随心的女子。
孟荷的巨大变化引起了阿古拉的猜疑,他偷偷找人去调查,终于得知了这一切,愤怒、背叛、不甘挤爆了他的胸腔,于是他疯狂的在花丛中流连,企图伤害孟荷,也惩罚着自己。直到孟荷去世,阿古拉心中都被仇恨占据,没过一天被爱情滋润的日子。那几年实在是太痛苦,太绝望了,经历过这一切的阿古拉,又怎么忍心让自己的女儿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