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闻之在大学期间一直自诩为情感导师，为他的室友同学们出谋划策。可实际上他不过有不少女性朋友，外加谈了两三次不足一年的恋爱，就被周围朋友奉为少女杀手，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海王。
此刻站在夏添面前，叶闻之觉得过去的自己是多么的幼稚。她笑的样子直接甜到了自己心里面，片叶不沾身只是没遇到喜欢的花而已。
“这些玩具都是你自己做的吗？”叶闻之绕着工作室的展示柜参观。这里的每一件艺术品都透露着满满的机械美感，但他看不懂，只能发挥想象绞尽脑汁寻找共同话题。
“是啊，我喜欢做这些事情，能带来满足与成就感。”她走在叶闻之身旁，为他介绍自己这些年来的作品。从不足100g的机械手表到超过五十公斤的1：1模型，数量不算多，但每一件都蕴含着极具艺术性的机械之美。
展示柜中央摆放着一个模拟出来的太阳系，八颗行星围绕着如同火焰般的太阳，按照既定轨道不停旋转。
“这是一座灯。”夏添笑起来时会露出一个小梨涡，她打开开关，八颗行星会按照各自的自转公转发出不同色彩的光。
“除了地球外，每颗行星都有一种颜色，所以我把这个作品叫黑洞与彩虹。当关上灯，一片黑暗仿佛置身于光速都无法逃逸的黑洞中，点亮灯，太阳升起，行星发光，成为夜空中明亮的星。”
这些行星的轨道，转速全部经过精密计算，和现实中宇宙的各种参数保持一致，等比例缩放。只不过七种颜色，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如果在这里放一颗钻石，就是太阳系的第九颗行星，曾经的冥王星，它是无色的，在阳光的照射下更闪耀。”说着叶闻之从手中变出一颗闪耀着光泽的钻石，放在冥王星所在地轨道上，浪漫地绕着太阳转动。这人工钻石是他随身带着的，遇到感兴趣的女孩放在她们面前，总能迅速博得好感。
“并不是呢。”夏添弯下腰，仔细观察着新加入到这颗石头。
“钻石放这会破坏光的折射度，改变行星的运动轨迹以及他们相互间的作用力，整个装置就失效了。”她皱起眉头，取下那枚钻石，放回叶闻之手中，不解风情地说。
“你的作品都很浪漫。”叶闻之感叹道。
“但是我并不浪漫。”说完夏添轻轻捂住自己的脸，害羞地笑起来。
叶闻之神情恍惚地看着她自顾自地笑，他觉得这女孩笑起来可真可爱。不喜欢浪漫的女孩子他还是第一次见，就连他姐，都还没事买一大堆珠宝古董戴身上呢。
“你可真厉害，读书的时候数学成绩一定很好吧。”
“还好还好。”
“这就是理工女的浪漫咯？”他把那枚钻石放入金丝绒的小袋子里，装进自己口袋。
“还想作为见面礼送你的。”
“这可不行。”夏添连连摆手。
“还是说说叶先生您想做的玩偶吧。”
云初想好了一整套见到程宇文后的剧情发展。她事先查好了程先生女秘书的资料，那女秘书才毕业两年，样貌很清纯，传闻和程先生的初恋长得极像。她问过育才中学的老师学生，陆雪并不是开学典礼上新生家长的代表，自然也就不存在什么鞋跟打滑，重心不稳沿着台阶摔了下去，更没有让程宇文当着全校师生出丑。
跟韩默说这件事的时候，他们谁也无法解释陆雪说谎的原因。
“我已经想好了，明天下午，我会打扮成女秘书的模样，去跟程宇文接触。”
“你想干啥？”对方声音都在颤抖。
“我怀疑，陆雪无法行走的根源是丈夫出轨，如果我假扮出轨对象去见他，他迁怒于自己的父亲，那程先生就会迁怒于自己的情人……”
“等等，你的想法太理想化了，万一程宇文受了刺激出现意外谁来负责？你来负责吗？”韩默冷冷地说。
“我会把握好度的……”
云初的声音越来越小，她开始心虚，又认为非这么做不可。韩默的沉默仿佛持续了几个小时，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带着埋怨的口吻感叹：“云小姐，你可真是个戏精。”
“我戏精？这哪里是戏精？我这是热心，热血，侠肝义胆。”
“是是是，侠肝义胆的戏精小姐。”
云初懒得和他争辩，自己做这些事本就与他无关，没必要获得他的同意。想当年她也是叱诧风云的女将军，怎么能听一个手无杀鸡之力的男人唯唯诺诺的劝阻。
有本事他倒是出个有用的主意啊。收人家钱还不尽力工作，庸医，奸商。云初翻了无数个白眼，把韩默的所有劝导抛掷脑后，决意按原计划行事。
第二天下午育才中学补习班结束的时候，云初开着车在门口等程宇文。平常程宇文是住校的，但现在还是暑假时间，补习课后他就会回家，边学习边照顾母亲。
云初在家附近的美容店画了个素颜妆，穿着一套OL职业装，黑色高跟鞋，还把头发梳成单马尾——那个女秘书就是这种打扮。
云初看了成百上千次照片，才记住程宇文长什么样。这孩子长着一副大众脸，放在人群中就是看不到的存在。他背着书包从校门口走出，白色T恤黑色长裤，脖子前倾弓着背，看起来很疲惫。
程宇文走到车前时她按了按喇叭，转身的瞬间云初叫了他的名字。
“程先生让我来接你。”
“我妈说了，不要上陌生人的车。”程宇文冷冷地看着他，语气也很冷淡。
“我应该不算陌生人吧，我是程总的秘书。”
听到这番话，程宇文的眼神从冷漠变成诧异，再变成愤怒和平静。不知道他是如何迅速平静下来的，也许他再脑海中演示了一千遍一万遍类似今天的场景。
“你和照片上不太像。”
“是吗？”云初手心捏了一把汗。
“本人比照片上好看。”程宇文接着说。这个评价可把云初说的心花怒放，她抑制不住地露出微笑，整个人放松下来。
“那我是陌生人吗？”云初又问。
“你不算。”说着程宇文拉开车门，直接坐到后排座位上。
“我听我妈说过你。”
“说我什么？”
“她说你是个狐狸精，说我爸不会和你结婚的。”他的坦率让云初有些吃惊。真如韩默所说，陆雪有着非常复杂的心理问题，这些纠缠不休的生活，才是她不愿行走的诱因。
“那你觉得我是吗？”
“你们大人的事情我不关心，不过我希望我爸和我妈离婚。”说完他沉默了好一会儿，随后抬头望着转过身的云初：“你劝劝我爸，把财产给我们，净身出户和你一起吧。”
“你可以跟我们一起生活。”云初小心翼翼地说。她有点担心伤害到这个孩子，发生了什么让他这么支持父母离婚？
“他说了，我不是他的儿子，他没有义务养我，我只是我妈的儿子，跟他无关。自然也就跟你无关。”程宇文平静地说出每一句话，他的眼神没有光亮，声音没有波澜，一个被生活彻头彻尾打破幻想的少年。
看云初愣在那一直没什么反应，程宇文又补充说：“我不恨你，你走吧，如果能说服我爸离婚，我会感激你的。”说完他推开门，背着书包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这个时间街道上大多都是背着书包的学生，程宇文混在他们中间，很快就没了踪影。天空一抹粉色的云霞，照的她的脸也发红。
“你昨天去见程宇文了？”一个小时的心理治疗，仿佛变成了戏精小姐描述如何演戏。
“是。着孩子，不一般。”
“那我告诉你一个新发现，关于陆女士的。”说着韩默从电脑里调出一个文件，这是他同学的朋友无意中找到的。
信息显示，陆雪竟然在十七年前，做过试管。
做试管的理由是男方较难生育，为了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女方委曲求全，四处寻医无果后开始了痛苦的试管之路。
“这样看来，程先生还真是薄情寡义呢，除非净身出户，不然我看着都气。”
“那你还要再搞角色扮演吗？”韩默打趣她说。
“扮演谁？”
“我建议你，办成程宇文的老师，去找他父亲程先生。”
程先生目前在北京出差。为了表现出自己的诚意，云初特意买了两张飞北京的机票，拉着韩默一起去北京。
一开始韩默当然是拒绝的，他若和云初单独呆个几天，说不定自己就稀里糊涂变杀人凶手了，碰瓷碰的无法狡辩。
后来考虑到云初出的价格实在是太诱人了，平常的咨询工作可以交给其他人打理，这难得的全程报销式旅游，他可不能错过。
“程宇文不是我儿子。”程先生步伐很快，云初只好一路小跑，紧跟在他身后。
“我并不想离婚，和我的秘书也不存在不正当关系。”
“那些只是好事者编造的传闻，她一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小姑娘，真要跟着我不是坏她前程嘛。”
“我不能接受养别的男人的孩子。”
开什么玩笑，辛苦打针吃药做试管，就为了生一个跟你无关的孩子？这听着完全不合逻辑。
“陆女士出轨了吗？”
“并没有，大部分时候她是个好女人。”
“什么是那小部分时候？”
“她控制欲太强，程宇文大概也快受不来了吧。”
云初始终没能明白，陆雪又没有出轨，又愿意承受身体痛苦为他生儿育女，夫妻关系怎么就闹到如此没法商量的余地。
程先生说不能接受养别的男人的孩子。这别的男人，会是谁呢？
“既然她没出轨，她的孩子不就是你的孩子，这二者有什么区别？”
“这就是我的家事了，我不想让别人知道，她是无辜的，程宇文是无辜的，我又何尝不是无辜的？”
“那你知不知道，她行走无法行走了？”
“无法行走？为什么？”程先生一脸迷惑：“上一次见她时腿脚是不太好，她这个年纪，过几天就好了，不会又什么事的。”
“但事实是她到现在还无法直立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