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开始审问了？”韩默在床沿坐下，先用消毒棉片擦了擦手，之后才伸出手，挠了挠她的下巴，“生气了？”
“哼！”云初很配合地摆出了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少废话，给我老实交代！”
韩默刚要张口，结果外卖到了，他出去取了，回来后，一边拆包装，一边笑道：“要不先缓缓，吃完饭才有力气审嘛。”
云初瞪他：“别想用美食收买我……呃！”
她话音未落，空空如也的胃就很不给面子地唱起了空城计，她一时语塞，韩默趁机喂了一个小馄饨到她嘴里。
云初怒目而视，舌头却已经陂收买了：“……还挺好吃的。”
韩默大笑起来。
云初也终于装不下去了，也跟着笑了起来：“我怎么觉得，我们都变幼稚了。”
“恋爱就是会让人变幼稚。”韩默说着，凑过去在她的唇角偷了个吻，云初眼底笑意盎然：“胆子见长啊。”
“我胆子一向都不小。”韩默笑，“云将军应该最了解这一点了吧？”
见他开始忆往昔了，云初没忍住翻白眼：“你还好意思提？我看你大多数时候都像个缩头乌龟一样，不管我的人怎么叫阵都龟缩不出……”
“策略而已。”韩默托着腮笑，“等机会到了，我自然会出击，而且一击必中。”
他说这话的时候，既骄傲又自负，倒是又有了几分那个昔日名震八方的少年将军的风采。
见云初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韩默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半开玩笑地道：“怎么，被我迷住了？”
云初一把拍掉他的手：“食不言，寝不语，赶紧吃饭！”
韩默笑了一声，却并不急着用餐，而是先把她的那些汤汤水水搅了搅，等到温度适合入口才推到她手边：“可以吃了。”
两个人安静地进食，都没有说话，可空气里却弥漫着一种脉脉的温情，他们时不时交换一个眼神，不约而同地微笑起来。
一直到晚餐结束，云初才懒洋洋地开口：“现在可以说了吧？到底干嘛去了？”
韩默沉默了一下，还是告诉了她：“我去了宁洲的实验室。”
云初的脸上并没有多少惊讶，对于自己的病情突然好转，她也是心里有数的，她平静地开口：“看来这次，真得感谢他呢。”
韩默倒是有点意外：“你猜到了？”
云初眨了眨眼：“是不是跟那块陨石有关？”
韩默颔首：“不错。”他的神情变得有些恍惚：“那块陨石，非同寻常……”
云初也赞同：“下午我闲的无聊，用手机查看了一些资料，然后我怀疑……”
她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声音和表情一样严肃：“我怀疑，当年，你是因为受到天降陨石的影响而意外进入时空折叠的虫洞，穿越到了现代……失忆大概是后遗症。”
“有可能。”其实韩默并不怎么在意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反正来都来了，最重要的是，这里有云初，那些过往，对他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
不过他需要把云初的注意力放在陨石上，所以配合地陪她讨论了一些黑洞、穿越一类的话题，云初对这些还挺感兴趣，跟他聊了好久，最后眨眨眼：“对了，你误打误撞进过我的地下储藏室吗？知道为什么你能蒙对密码吗？”
她提到这桩旧事，韩默的第一反应却是错愕：“……你是怎么知道的？”他还以为自己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云初看着他的傻样大笑起来：“用来藏宝的密室，装个监控，很奇怪吗？”
韩默无语了好一会儿：“还以为你有什么特殊能力呢……”
“特殊能力要那么多干嘛？”云初叹气，“只能带来烦恼而已。”
见她语气低落，韩默急忙转移话题：“对了，所以你为什么用我的生日当密码……说起来，我当时还疑心你暗恋我呢，哈哈！”
云初白了他一眼：“少自作多情了！再说了，那哪里是你的生日，分明是我们被陨石砸到的那天。”
韩默一愣，随后苦笑：“也是，那一天我也出现在了这个时空，遇到了我养父母，所以他们就把那天当成我生日。”
他们漫无边际地聊了那么多，可惜云初还是没有忘记最初的话题：“言归正传，宁洲做了什么？”
韩默略作思忖，回道：“他检测了那块陨石，在内部发现了一些古老而未知的微生物，他怀疑这些是陨石从别的星球转移来的……当然，他也就是怀疑而已，并没有更多的证据支持。”
云初对科研的部分也不怎么关心：“那个跟我的病有关系吗？”
“有。”韩默告诉她，“他也检测过你的血液，在你的血液里找出来相同的成分，你异乎寻常的体质以及寿命，应该都跟这种微生物有关。”
云初睁大了眼睛，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小臂上隐约可见的青蓝色血管，很难相信自己的体内竟然存在一种神秘的微生物。
“但近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血液里的微生物含量开始下降，所以你也逐渐陷入了衰竭中。宁洲做的就是把微生物从陨石里提取，然后培养、繁殖，再注射到你的身体里……”
“所以我又恢复了？”
韩默微笑着点头：“嗯。”
他没有说假话，只是隐瞒了部分真话，比如那些古细菌需要在他的血液里培养，比如她的恢复只是暂时的。
不过这些，她并不需要知道。
云初乍然得到这些信息，很有几分感慨：“忽然觉得我这些年都活得浑浑噩噩的……”
“不能那么说。”韩默摇头，“没几个人能完全掌握自己身体里的秘密，一般人，连自己有几块骨头都未必清楚。”
云初被他的话逗乐了，她往他肩上一靠，他顺势把人揽进怀中：“瘦了好多。”
云初摸了摸他手腕上突出的骨头：“你不也是？”
韩默失笑：“那这段时间，咱们都好好补补。”
云初“嗯”了一声，忽地说道：“你还是比我幸运多了。”
韩默不解：“怎么说？”
“你说你一眨眼，就跨越了一千年，直接从古代来到了现代，不用经历那么多朝代更迭，躲避那么多战乱，也不用想方设法地隐藏身份，更不用……”云初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才继续往下说，“看着熟识的人一个个变老，最后离你而去……”
她闭了闭眼：“活到最后，只有你一个人不老不死，像个怪物。”
韩默心如刀割，他可以想象，在独自度过这一千年的漫长岁月里，她经历了多少苦痛心酸，难怪他在遇到的时候，她一心求死。
他握紧了她的手：“放心，以后有我呢。”
云初的嘴唇动了一下，她的心底有个疑虑——在摆脱了衰竭之后，她会不会又要延续之前那种无尽的生命，难道也要她眼睁睁地看着韩默变老、最后离她而去吗？
光是想到这个可能性，她就心痛得要窒息了。
但她不想让他担心，便没有说出口，只是朝他伸出一只手：“这可是你答应我的，一言既出——”
韩默明白她的意思，迟疑了一下，他也伸出手，同她击掌：“驷马难追。”
云初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
韩默眼睑半垂，同样掩去了满腹的心事。
他更用力地拥抱了一下云初：“睡吧。等你再好一些，我陪你下楼走走。”
云初的眼皮也有些重了，只是临了她又想起了一个重要的问题：“等下，那个宁洲怎么看也不是那么好心的人……他没跟你提什么条件吗？还有，你刚刚说他早就测过我的血了……他什么什么时候又是怎么弄到我的血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最后两个问题，最好还是自己去问他，我那时候有求于他，也不好跟他追究这些。”韩默笑容浅淡，“至于条件……他对那块陨石很感兴趣，所以就留给他了。”
云初半信半疑：“就这样？”
“他又不缺钱。”韩默挑了挑眉，“而且我觉得他说狂热的科研爱好者，太世俗的东西，还真看不上。”
云初撇了撇嘴：“也是。”
他摸摸她浓密的长发：“睡吧。”
“那你……”
“不走，就留在这儿。”
“那，等下让护士给你加张床？”
韩默故意逗她：“不能挤一挤吗？”
云初一下子结巴起来：“……挤占一个病人的空间，你忍心吗？”
他理直气壮地点头：“忍心。”
“……那你就做好被一不小心踹到地上打准备。”
“哈哈哈哈哈！”韩默笑完又在她的额角印下一个吻，“放心吧，床是你一个人的。”
云初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又听到他说：“等你出院了，再买个双人床。”
云初耳根一热：“……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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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雨杉忙了半天，总算把今晚要做的菜都择好、洗好，分门别类地装好了。
“累死我了……”她伸了个懒腰，“自己做饭真特么麻烦……下次还是请个钟点工阿姨来……啊！谁？！”
她的腰被两只手臂有力地环住了：“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后，杜雨杉几乎跳出嗓子眼的心脏又落了回去，只是下一秒，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又将她侵袭。
她无声地做了一个深呼吸，随后扭过头去：“你走路怎么一点声儿都没有啊？吓我一跳——”
“对不起。”宁洲能感受到臂弯中的身体先是僵硬，然后放松了，须臾，又变得僵硬起来……只是没有第一次那么明显了。
他看向杜雨杉的眼神，带上了一点探询。
果然，他的预感没有错，先前通话的时候，他就感觉到她的语气有些异样。
宁洲琢磨了一下，将原因归结为在医院的时候，她目睹自己给云初注射到一幕。
杜雨杉只是常被感情冲昏头，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智商不行，很多时候，她的第六感还很敏锐。
宁洲对此有清晰度认知。
他也没有直接揭破窗户纸，而是拍拍她的后腰：“去休息吧，接下来的交给我。”
她现在也确实没有做菜的心情，便顺从地点点头，毫不客气地把剩下的活都推给了他。
宁洲的厨艺出乎意料的好，有时候她真觉得这个人很完美，在这个世上，似乎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
宁洲利落地炒完了两个菜，其间他能察觉到杜雨杉的实现一直停留在他身上，趁着等水开的间隙，他转过身，面向她：“你是不是有什么想问我？”
杜雨杉没料到自己的心事就这么被看穿了，一瞬间，她又恐慌起来，怀疑是不是自己在他实验室安装摄像头的事暴露了——
不过很快她又意识到自己多心了，宁洲的这个问法，不像是兴师问罪，反倒是准备跟她说些什么。
她稳了稳心神，半垂着眼：“我……我那时候看到你给云初打针了……之后她就好了……前后有关系吗？”
她这个问题完全在宁洲的意料之中，他笑了笑，答得从容不迫：“如你所见，我研制出了一种……暂且称为‘药’的物质吧，确实是它让云初脱离了危险。”
尽管早有猜测，但杜雨杉还是觉得难以置信：“……这也太……东方夜谭了吧？明明那么多专家都束手无策……”
面对她的质疑，宁洲依然淡定：“对，所以它只是对云初一个人能起奇效的‘药’。”
杜雨杉还是不太相信：“为什么？”
“这涉及云初的隐私，我不好未经允许就向你透露。”宁洲耍了点心眼，把锅甩到了云初那边，“哪天你可以自己去问她，让她自己决定要不要告诉你。”
杜雨杉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但奇异的是，关于云初有秘密这件事本身，她却一点都不意外。
她想，她已经知道云初的秘密的什么了。
过了一会儿，宁洲听到了水烧开的动静，转过身去继续做菜，不多时，他听到了杜雨杉的声音：“我知道了。”
她的语气听上去有些消沉，还包含了妥协的意味，宁洲满意地翘了翘嘴角。
只是很快，她又提了个问题：“你呢？宁洲，你有没有什么秘密？”
宁洲放下手里的东西，缓缓地转过身，直勾勾地看进她的眼睛里，声音低沉。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微微一笑，“雨杉，难道你没有吗？”
一瞬间，杜雨杉的冷汗都要冒出来了，她以为下一秒他就会揭穿他，谁知他若无其事地回过身：“黑胡椒呢？帮我找一下。”
杜雨杉用力地抿了一下嘴唇，才让自己的声音不哆嗦：“等等，好像在那个柜子里……我去拿。”
之后的晚餐也是如此，宁洲再也没提过那个话题，他做的菜非常好吃，也很贴心地为她倒酒布菜，偏偏杜雨杉吃得味同嚼蜡。
她一整晚的心神不宁，在晚餐结束后，宁洲低下头亲吻她嘴唇的时候达到了顶峰，她从来没有像今晚这样排斥他的碰触，因为那总是会让她回想起他虐杀小白鼠的一幕——用那么平静的表情做那么残忍的事，仿佛失去了正常人类的情感，有种深入骨髓的冷漠。
每次想起，她都会不寒而栗。
宁洲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抗拒，他拉开了他们的距离，轻声问道：“怎么了？”
“我今晚……不太舒服，”她避开他的眼神，慌慌张张地找着借口，“对不起。”
宁洲凝视了她几秒，而后淡淡一笑：“没关系。”
“既然不舒服，那就早点睡把。”他又后退了半步，“如果你不想有人打扰的话，那我先离开——”
“不用！”杜雨杉几乎条件反射地说出这句话，她总是害怕从宁洲嘴里听到“离开”两个字，直到此刻也是如此。
她也知道自己很矛盾，偏偏就是无解。
宁洲叹了口气：“那我留下来陪你。”
他面上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但他的眼底却是一片冷然。
杜雨杉，一定有事情瞒着他。或许，她了解的内幕比他以为的要更多。
他真的没想到，向来把爱他挂在嘴边的女人，也开始跟他玩心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