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这么爽快的吗？你这是在助长他的气焰。”
见叶闻之如此不忿，云初笑了笑，拍拍弟弟的脑袋：“韩医生这钱挣得不容易……再说了，你姐缺那几个钱吗？”
叶闻之张了张嘴，还是没忍住嘀咕：“他挣钱不容易，你挣钱就容易了？”
云初思考了几秒，而后诚实地点点头：“比起他，是要容易点。”
叶闻之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一旁的韩默也是差不多的表情。
不过叶闻之是在默默感慨真没看出来原来他姐也是个凡学大师，而韩默只能苦笑自嘲了。
最近很火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是工作需要我，而是我需要工作，我打工，我快乐！
于是乎，韩默这个打工人，就这么借着上门咨询的名义住进了病人，或者说客户的家里。
要说叶闻之一开始还对韩默临时价钱的行径有点不满的话，那在尝到韩默亲手所做的几道菜后，那点不乐意登时被抛之脑后，冲着韩默笑出了一朵花。
“嚯，韩医生，你这厨艺可以啊！”他翘起小拇指，吝啬地展示了一小截，“就比我差那么一点点！”
虽说被夸了，但韩默听着却不太得劲。
这小子明褒暗贬，跟他姐一样，八成是名凡尔赛学者。
云初在咽下一块鲜香嫩滑的牛肉后，笑吟吟地开了口：“我也觉着还不赖……比咱们家请的阿姨还强点。”
韩默的眼角跳了一下：哦，方才还是跟叶闻之比，这会儿已经沦落到跟家政阿姨比了？
叶闻之两只眼睛亮了一下：“姐，我觉着韩医生完全可以替代阿姨！”
云初很努力地克制住自己才没笑出声来，心说可以啊，没白养这小子，这捧哏做得怪到位的。
韩默不至于把这姐弟俩的玩笑话当真，不过捕捉到云初眼底促狭的笑意后，他还是觉着有些无奈，不过转念一想，能让自己的病人展露笑颜，他这个心理医生的工作也算是取得了一点微小的进展。
“还是别了吧。”韩默笑着摆手，“毕竟人家阿姨找份工作也不容易，跟她抢饭碗，我多过意不去啊。”
叶闻之乐不可支，拍着韩默的肩：“放心，我姐都养得起！”
韩默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云初那边先吐槽了：“啧啧，前几个小时还心疼我赚钱不容易，这会儿人家几个菜就让你叛变了？”
叶闻之当即否认：“什么叛变不叛变的……我只是表达下我的赞美之情而已。”说着还侧过脸去问韩默：“是吧，韩医生？”
韩默但笑不语，心说你确实是挺好收买的。
云初含笑扫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韩默却略微窘迫了一下，有种自己的腹诽被她看穿的感觉。
“哎，下回换我下厨，韩医生指点指点？”
叶闻之就差点把“切磋”两个字说出口了，韩默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赶忙陪笑：“我那点水平哪够资格指点你的？我给打打下手还差不多。”
叶闻之开心了，对韩医生的印象又好了几分，故作谦虚，露出一个假笑：“咱们互相学习，共同进步。”
正在喝汤的云初听了这话，差点喷了出来。
韩默眼疾手快，给她扯了张餐巾纸，她笑眯眯地接过了：“谢谢。”
韩默瞥了眼得意洋洋的叶闻之，忽然笑了：“看来你们家都是你做饭？”
“没办法，我姐只会吃，不会做，只要她跨进厨房，那就是灾难的前兆。”叶闻之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回忆，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家政阿姨来来去去，厨艺参差不齐，最后逼得我自学成才了。”
他碰了下韩默的手肘：“你怎么学的做饭？”
韩默怔了一下：“跟我妈学的。她说……”
他欲言又止，成功地勾起了叶闻之的好奇心，连云初的视线都转了过来。
“你妈说什么了？”
韩默忽然有点不好意思，他摸了摸鼻头：“她说，不会做饭的男孩，是没有好女孩要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叶闻之笑得五官挪位，形象全无，云初亦是忍俊不禁：“这不挺好，按照这个标准，肯定会有好女孩要你们。”
韩默注意到，她说这话的时候，眼角的余光，是落在他脸上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头一动，再然后，嘴角便微微上扬。
说起来，今儿是第二回被她打趣了，可一天之内，能让一个满腹心事一心求死的姑娘笑两次，这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云初跟叶闻之都不是难相处的人，而且这别墅明显比他的住处舒服得多，除了偶尔担心一下自己和云初的人身安全，大多数时候，韩默在这里过得还是挺愉快的。
虽然嘴上没说，但看得出来，云初挺喜欢他做的菜，韩默在这里白吃白住，还额外收费，他自己也有些过意不去，主动提出与叶闻之沦落做饭。不过叶闻之是个好动的性子，在家里待不住，总是往外跑，也不知道干嘛去了。
云初喜静，家政阿姨一周也就上门两回，于是很多时候，给云初投食的重担就落在了韩默身上。
其实一开始韩默也不是那么乐意，毕竟做饭是项挺累人的活儿，不过……在下班后跟云初一起逛了两回超市后，他就改变主意了。
故作熟练实则笨拙地敲着西瓜，实际上啥也没听出来；眯着眼睛分辨韭菜与蒜叶，费了老半天劲儿还是认错了；捞鱼时被水溅一身，笑得懵圈又尴尬……他不想承认，可如果出去吃的话，不就看不到这些画面了？
怎么说呢，云初最初给他的感觉是“美人如花隔云端”，之后发生了一系列的事件，他们的关系是拉近了一些，但她身上始终萦绕着一种疏离的厌世感。
作为心理医生，韩默不止一次思考过症结所在，不过总是无果而终，没办法，她太神秘，整个人仿佛笼罩着一层散不去的雾气，让人想要一探究竟的同时，却又望而生畏。
直到他看见她对着豇豆和四季豆发呆，眉头紧皱，似乎是想不通为什么这两种分外相似的豆角却是一长一短。
那一刻，她终于沾染上了一丝人世间的烟火气，不再那么虚无缥缈，韩默也觉得，自己好像离她近了一点。
他忽然有种隐秘难言的愉悦，以至于洗菜、切菜、炒菜……那些繁琐的步骤也不算什么了。
云初还有点过意不去：“要不，咱们还是出去吃？”
“不用。咱们还是尽量在屋子里待着吧，毕竟你那儿安保工作更到位。”韩默压下那些乱七八糟的小心思，义正言辞地驳回，“而且自己做饭健康些，也更省钱。”
他顿了一下，轻咳一声：“我知道你不差钱，不过能省则省，也是咱们的优良传统嘛。”
他说的那叫一个头头是道，理由充足，云初愣了一下才笑了起来：“我主要是怕你辛苦……既然你觉着不麻烦，那我可就心安理得地等饭吃了。”
她话是这么说，但能帮的忙都帮了，洗个萝卜，递个调味料，吃完后的餐盘碗筷，也是她主动收拾了的。
“其实，你不用刷碗的，毕竟这些菜都是你出钱买的……”韩默才劝到一半，就看到云初毫不迟疑地点头：“好啊，那以后都你洗吧。”
没想到这女人答应得如此干脆利落，连客气一下都无，韩默险些磕到自己的舌头，他心生悔意，要知道，所有的家务里，他最讨厌的就是洗碗。
将他纠结的神情收入眼中，云初摇头失笑：“不逗你了，我们家有洗碗机来着，用不着我动手。”
韩默默然。
“看样子，韩医生家里都是手动刷碗啊？”
韩默略显尴尬地笑了笑：“我妈觉得洗碗机洗不干净，你知道，老人家对这些新鲜玩意总是会有点偏见……”
“我明白。”云初笑着颔首，可心里却在想，再老能有我老吗？我这个一千多岁的老人家可是觉得洗碗机不要太好用。
云初还在厨房里，韩默独自窝在客厅的沙发里，本来想刷微博打发时间，可不知不觉，目光就被茶几上的相框吸引了。
那是她云初和叶闻之的一张合照。
照片里的叶闻之也就八九岁大，比他姐矮了一截，牵着她的手，冲着镜头笑得没心没肺。
至于她，唇角微微牵起，也是微笑的模样，可他还是能从她眼底找出一点忧郁和疏离。
跟现在一模一样。
起初他没觉察出什么不对，只是在“一模一样”这四个字划过脑海后，韩默陡然打了个冷颤。
他们俩不是双胞胎吗？可这张照片里，叶闻之分明是个孩童，云初却和现在一模一样？！
这……
就在他惊疑不定的时候，一道悦耳的声音冷不丁地传来。
“照片里的女人，是我跟闻之的母亲。”
韩默怔忡了一瞬，随后扭过头去。
云初走了过来，拿起相框，嫣然一笑：“我跟我妈，是不是长得很像？”
韩默整理了一番思绪，这才调整了表情，点点头：“可以说是一模一样……比起，你跟你妈更像是双胞胎呢。”
云初失笑：“我妈要是听见你这话，一定会很高兴的。”
韩默却听出了一点别的意味：“难道她已经……”
“嗯，她已经不在了。”
他沉默片刻，随后道歉：“对不起。”
云初却是毫无芥蒂的样子：“没事，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没什么可避讳的。”
只是说完她却暗暗苦笑：对于别人来说是避之不及，对她来说，却是求而不得。
还有比这更讽刺的事吗？
韩默想了想，还是没按捺住试探的心思：“对了，拍合照的时候，你怎么不在？”
云初面不改色：“那天我不太舒服，就没有出门。”
“这样。”对于她的说法，韩默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但心底那种怪异的感觉却是挥之不去，“那岂不是很遗憾？”
“是有点。”云初的手心也冒出了一点热汗，她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待会儿千万不能忘记跟叶闻之对下口供。
不然的话，该吓到这位韩医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