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云初没觉得小臂上的伤口有多严重,不过确实血肉模糊的,难怪把杜雨杉吓成那样。
杜雨杉眼角的泪珠摇摇欲坠,哆嗦着嘴唇,有点语无伦次:“你……好多血……对不起……”
云初白着一张脸,冲着那姑娘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没事的,划了一个小口子而已,别担心。”
正用纸巾为她按压伤口的宁洲闻言皱眉,折叠的餐巾很快被血液渗透,他不得不又抽了几张,沉声道:“现在可不是闲聊的时候。雨杉,别愣着了,打120。”
杜雨杉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找出手机,因着手一直抖的缘故,险些没拿稳,宁洲为此看了她一眼,眼神平淡,可她知道他很不高兴,这令她愈发沮丧。
她咬了下嘴唇,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总算顺利地拨出了电话。
报了伤情、地点之后,杜雨杉挂了电话,说话也顺畅多了,她转身就走:“我去找商场的人,他们应该会有急用药箱之类的。”
“啊,我觉得其实不用这么大动干戈的……”云初试图叫住她,可惜杜雨杉走得飞快,完全没听见她的声音,“我脚又没受伤,可以自己去医院的……”
“云初。”宁洲叹了口气,“不要逞强,你真的流了很多血,光靠几张纸巾,止不住的。”
云初一怔,垂眼一看,好像是还在流血,不知道是不是活了太多年痛觉退化了,她真没觉得多疼,却不知道自己的脸上一点血色也有没有了。
她很清楚这种程度的伤口十二个小时之内就能恢复得差不多,只不过这是她的秘密,不能随便暴露出来,于是只得点头:“好吧,救护车就救护车吧。”
她忍不住想,要是这会儿身边是韩默就好了,他是知道她底细的人,就不用搞这么麻烦了……可是转念一想,不对,韩默那家伙的啰嗦程度不在宁洲之下,甚至有过之而不及,肯定会一直碎碎念让她去医院的。
她想到这里,不由得撇了撇嘴。
宁洲注意到她这个微表情,低声问道:“很痛吗?”
她回过神,摇摇头:“还好。”
宁洲见覆在她伤口上的几层纸巾又隐约透出了红色,面上透出了几分焦虑:“怎么还没回来?”
云初替杜雨杉说话:“她这不是刚走嘛……”
宁洲笑了笑:“你对雨杉真好。”
“我把她当……妹妹看。”云初原本想说当“孙女”看,临了又觉着不合适,硬是改成了妹妹。
宁洲挑了挑眉:“妹妹?她比你大吧?”
“啊。”云初这才想起来自己身份证上的年纪是24岁,而杜雨杉今年已经27了。
她轻咳一声:“大概是她太过天真烂漫了,感觉跟我弟弟差不多……”
宁洲又笑了:“意思就是她的性子不够成熟,是吧?”
云初也跟着莞尔:“这样也没什么不好。”顿了一下,又看着他的眼睛:“你也要好好对她,她是个不错的女孩。”
宁洲一怔,旋即苦笑:“看来我要反省一下自己哪来做得还不够了。”
云初没再说话,她的视线投向了远处,宁洲也听到了匆忙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是杜雨杉带着商场的工作人员过来了。
简单地处理了伤口后,救护车的鸣笛声也传来了,杜雨杉和宁洲一起扶起云初,随商场人员往快速通道下楼。
云初他们俩一左一右夹着,顿时有种自己是个落网的犯罪分子既视感,很是无奈:“……我真的可以自己走……”
二人将她小小声的抗议置若罔闻,直到把人送上救护车,由专业的医护人员接手,那俩左右护法才算是卸任。
想到自己的伤口痊愈速度异于常人,她怕露出破绽,尤其是宁洲,他的敏锐度跟韩默有得一拼。
她轻咳一声:“这车就这么大,你们俩就别跟着了,该吃饭吃饭,该看电影看电影,正好没了我这电灯泡,好好享受约会。”
杜雨杉叹气:“你都这样了,我哪还有心情约会啊。”
还好,这小丫头还是有点良心的。云初微微一笑:“皮外伤而已,不足挂齿。”
那个正在察看她伤口状况的女护士听了这话笑了起来:“看你这么有精神,叭叭说了这么多,这伤势确实不算严重。”
云初像得了令箭一般,振奋道:“是吧是吧?”
“而且我们车厢面积确实有限。”
护士都这么说了,宁洲便按住还想说些什么的杜雨杉,温和一笑:“明白了,那这位伤患就拜托你们了。”
他这么说了,云初也算是松了口气:“放心吧,我真的没事,你们不用挂虑。”
她话音刚落,救护车的两扇后门就合了起来,车也跟着启动,她模模糊糊能望见,杜雨杉冲着她不停挥手。
她笑了笑,也挥了挥手。
>>>
到了医院之后,她的伤口被重新拆开、消毒,只是医生看了看伤口的情况,皱了下眉:“刚小胡护士还跟我说伤口有点深,需要缝几针,我看也还好,没必要缝针。”
他说着摇起了头:“年轻人就是容易一惊一乍的。”
云初有点心虚,其实人家护士的判断没错,只不过那是将近半小时前的情况了。
她的自愈能力,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了。
她提议道:“那就不缝,包一下伤口,然后就能回家了吧?”
“缝是不用缝,不过小姑娘你脸色这么差,”医生却没有如她所愿,松口放她回家,“是失血的症状,得挂点生理盐水。”
云初张了张嘴,最后只得叹气。
没多久,她就被带到了输液室,护士娴熟地扎针,云初抬头看着不停滴落的液体,不由一阵绝望,这得输到什么时候啊……
她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护士随口答道:“几个小时吧,饿了的话,打给你家属,让人过来照顾你。”
云初倒是不饿,只是心拔凉拔凉的,这就一个小时过去,她的伤口估计也好得差不多了,到时候怎么面对这些医生护士?
会被当做怪物吗?
她试探地问:“能不能快一点啊……我有点赶时间。”
护士蹙眉,显然很不赞同:“赶什么时间啊?再重要的事能身体重要吗?”
云初被训得灰头土脸,没再出声,只是护士见她眼底的焦虑,摇了摇头,还是动手把滴注的速度调快了一些。
“好了,这下三个小时左右就能输完。”护士很忙,转身又要去下一个病人那里,“你打个电话让家属或者朋友过来吧。”
云初那只自由的手从外衣的口袋里摸出了手机,不过并没打算打电话给谁,不管是叶闻之还是韩默,他们要是知道了,都会小题大做,区区小伤,还是让它安安静静的恢复吧。
她准备玩手机消磨时间,结果刚解锁,就发现她的一个家属一个朋友,都来了信息。
叶闻之是跟她报备,说晚上不回家吃饭,至于为什么不回去,没讲,但她能猜到,八成是又去那个叫夏添的女孩子那里去了。
而韩默就有良心多了,问她在哪儿?玩得开心吗?
本来她就剩一只手,懒得打字,可看在他的良心的份上,她还是惜字如金地回复了,告诉她自己还在外面陪杜雨杉逛街,晚上也不回去吃了,让他自己解决晚餐。
韩默那边秒回:好。
云初弯了一下嘴角,点开某个小说APP,随便抽了本小说,准备打发时间。
结果那本小说的主角变异了,有了超强的自愈能力,他自己还没意识到,就被不怀好意的配角发现了,之后他差点沦为小白鼠,为了摆脱这悲惨的命运,他被迫逃亡从,从而拉开了整个故事的序幕。
要是平时,这种没什么新意的设定,只会让她毫无波澜地快速跳过,偏偏此时此刻,却精准地踩到了她的痛点。
怎么说呢,现实环境没有小说背景那么险恶,就算真的有人瞧出了端倪,就会立即把她送进实验室里。
但总归,会有麻烦的,就算现在没有,以后也会是个隐晦。
她小心翼翼地活了一千年,谨慎惯了,所以她才特别排斥医院,因为这是一个最容易暴露她秘密的地方。
焦虑被勾了起来,小说也看不下去了,她把手机放在膝盖上,凝神思考了几秒,然后起身,趁着周围没人注意,学着先前那名护士的样子,把输液调节器调到了最快。
她也知道这个决定很冲动、很不理智,可人在危机感降临的时候,本来就容易做傻事,她就算活了一千年,活成了老古董,但也终究还是个人。
而且她对自己这幅身躯抗造的程度很有信心,大货车都撞不死她,输个生理盐水,还能弄死她?
如果真弄死了,她倒是得偿所愿了。
事实证明,她对自己的身体还是太有自信了,加速输液的确不至于让她有生命危险,不过也许是为了惩罚她的胆大妄为,很是折磨她一番。
一开始,她只是觉得有点冷;渐渐的,那股寒意像是从骨缝里透出来,她仿佛置身于冰窖;最后她不受控制地打起了寒颤。
可就算这样,她看着快要滴完的药瓶,还是咬着牙打算坚持到最后。
又不会真的冻死。她心想。
就在这时,她听到一个难以置信的声音:“你这是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