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赵永卿是出现了幻觉吗?赵海棠心里直犯嘀咕,他嘴上说的什么小鬼,什么招魂的,听起来还真像是有幻觉。
“儿子啊,跟你爹说说,你……”他本想问问自己儿子到底看到了什么恐惧成这样,但又担心他一回想,又出现刚才的症状,那对身体精神还是伤害不小。
“你最近有去看心理医生?”
“是啊,韩默医生会为我治疗。”
“他是搞什么催眠的?”赵海棠一宿没睡,赵海瑞陪着一起,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还是强打起精神来。他老婆送来了鸡汤和粥,说是要好好补充营养,可别再激动了。
“就是催眠啊,我最近不是总失眠吗,他就通过自己的专业手段来帮我入睡。”
“这方法靠谱吗?”
“哈?”赵永卿一愣,他还真没想过催眠手段靠谱不靠谱的问题。他去那接受治疗时,就是百分百地相信医生,相信他会尽全力让自己痊愈。
“我还真没想过……”赵永卿低下头,不知该怎么回答这问题。
“爸,我累了,你们也回去休息一下吧。”他喝着煮好的鸡汤,脸色好了许多,精神也好了不少。
赵海棠也不想追着他问,就打着哈欠拉他弟赵海瑞一起先回去。
“哥,你觉得会不会是那心理医生的问题?”路上开着车,赵海瑞突然问他。
“是有这种可能。”
“你记不记得永卿之前说的那个事?罗盘那个。”
“什么事?”他还真记不起来了。
“永卿不是说,他在什么心理诊所,见到了和咱遗失的罗盘很像的东西吗?”
赵海棠努力回忆了一下,还真有这事。
“海瑞,你的意思是……”
“假如那罗盘真的是咱老祖宗留下的那个呢?”
“他们偷了咱家的宝贝?”赵海棠似懂非懂。
“这个咱就不深究了,也许是通过企图乱七八糟的途径,得到了咱家的宝贝。结果呢,被永卿给撞见了。”
赵海棠一个急刹车,停在红灯前。天已经完全亮了,上班族小跑着过马路,手里拿着早餐和公文包,沉睡的街道苏醒过来,他儿子口中那招魂的小鬼,仿佛真的是病情加重后的幻觉。
“因为被永卿撞见了,怕我们取回咱那罗盘,他们就一不做二不休,想让永卿疯掉?”
“我是觉得有这种可能。”赵海瑞赞同着他的猜想。
绿灯亮了,赵海棠继续开着车,他没再跟他弟讨论这个事情,而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家常。这些年他们兄弟俩有点生分,做的生意相差很大,话不投机,住在一个小区也走动地很少。
“海瑞,还要继续搞你那生意吗?”
“哥,你指哪个生意啊?你不是不知道,我生意多。”
“就那赌场,还有你那高利贷公司。”
“哎哟,啥叫高利贷公司,我那叫民间借贷,高利贷说出去多难听。”
“我又不是不知道,你那的利率比规定的上限高那么多,也就那些赌鬼,走投无路了去你那借。”
“对啊,您也知道他们走投无路啊,这样的人能不给高利率吗?还不起打死他们也没办法啊,再说我也缺打手,您不是不愿意借人给我嘛。”赵海瑞嘻嘻哈哈地笑着,说得话阴阳怪气。
“我做的是正经安保公司,给你的赌场看场子也是念着咱们是兄弟。”
“哎哟,大哥啊,等弟弟我宽裕了就付你费用。”他说着摆着手:“绝对一分不差。”
一分不差?呵呵。赵海棠不屑地白了一眼,他了解他弟,老做些不正当的生意,违反犯罪的事估计没少干,他赵海棠不少担心不给钱,担心的是他哪天东窗事发,把自己牵扯进去。
“等今年过了,你就别开赌场了。”看赵海瑞脸色不悦,他补充几句说:“这玩意危险,你非要继续开,我也不给你看场子了。”
“行了行了,担心我,还不如担心您儿子。他这在医院多躺一天,您就不安心一天。”
这话又说到了赵海棠的痛处,他现在最担心的当然是儿子,什么事能有儿子的病重要?都没有。
“哥哥啊,不是我危言耸听,永卿这毛病,现在人老说什么心理疾病,什么精神障碍,可放以前通通就是精神病,你想想幻觉啊,什么样的人才有幻觉?”
“可之前二十年里他都好好的,怎么就得了这病了呢?”赵海瑞摇了摇头,一脸惋惜。
“胡说什么呢,他就是没休息好,又没碰上什么好医生。”
“是是是。”赵海瑞赶紧附和着。
“这搞催眠的能是什么好医生?催眠催的是什么?是病人的隐私!你看看电影里那些骗人的,都是搞点什么粉啊药啊的,人就没知觉了,说啥做啥,被控制了!依我看啊,我侄子也是的,大脑被控制了!这是在害人啊!”
这还真说到赵海棠心口上了。去年他老婆就遇到了这种事,不知被下了什么迷魂汤,迷迷糊糊地给一个骗子转了不少钱。等报了警,骗子早就逃到国外了,连个影都没看到。
好在他老婆再迷糊,也惦记着钱不能出去太多,被骗的那点钱不过他们资产的一个零头,不足挂齿。
赵海棠想好了,他还是先观察个几天,同时找人调查下那个骗人的心理医生。要是那医生真是个骗子,他也算为民除害了。
回到家后赵海棠好好地洗了个热水澡,睡了一觉。白天他老婆在医院陪着儿子,他也就继续忙着自己的生意。结果这天晚上他正开着会,突然老婆一个电话打来,心急火燎地跟他说,儿子的病情又恶化了。
赶到医院的时候医生刚给赵永卿打了镇定剂。据说是赵永卿一个人在病房的时候,突然产生幻觉,觉得室内有个妖怪在地上围着他转。
那妖怪长了一身白毛,不看脸像只猫,可它转过脸望向赵永卿时,赵永卿一个激灵,差点失禁。那妖怪的脸,分明是个可怕的人脸。
“会不会就是一只长得丑的猫?”赵海棠问他。
“不知道,看起来是只长着人脸的猫。”赵永卿心有余悸地说:“最近我不能看见猫,会吓死的。”
“我们医院附近,真没听说有这样的生物。”医生反复跟赵海棠强调着。他建议赵永卿的家属将他转到精神科封闭病房观察,可转到封闭病房天天和一些有问题的人在一起,正常人也得疯吧。赵海棠这么想着,坚定地拒绝了。和他老婆把儿子接回家,打算在家好好休养。
赵永卿出院回家的第一天,赵海瑞就拎着礼物前来探望。赵永卿一直不喜欢他这叔叔,成天不干正事,搞些违法乱纪的生意。赵永卿上大学学的法律,理想就是做个检察官,和他爹的愿望背道而驰。他打从心里鄙视这些跟打打杀杀有关的事情,粗鲁,野蛮,完全不符合文明社会的核心精神。
二叔和他爹一直在讨论他病情恶化的原因,最后竟然认定是韩默医生的失职。
这也不是没用可能,赵永卿也不相信他看到的东西是妖鬼神魔,多半还真是自己的幻觉。那他一个好好的人突然出现幻觉,最大嫌疑的自然是他的心理医生,或许开了错误的药物导致情况急剧恶化。
可他隐隐约约听到什么觊觎罗盘,故意害自己?这样的推论对赵永卿而言太复杂了,像一把枪,正中他的心脏。他选择视而不见,蒙上被子,就当自己从没去看过心理医生。
再次听到枪响的时候叶闻之已经一路奔跑着回到前院了。
沾了露水的草坪湿滑,他差点摔一跤。路边树上的麻雀很吵,跟着他飞了一路,翅膀穿过树叶缝隙和风一起呼啸。
他本已做好最坏的打算——几分钟后看到受伤的姐姐倒在院子里。那样他会立即按下拨打键,呼叫救护车。但当他走到路灯下,看清院子里不止一个人。
一,二,三。加上自己总共三个人。
韩默蹲在草地上,他姐姐云初也坐在草地上,看起来像在检查伤势。那一声枪响听着不像空枪,他隐约听见了受伤后的惨叫声,声音应该是云初的。
叶闻之走到二人跟前,心情放松了许多,云初看起来并没受伤,她只是坐在草地上,右手按着自己的腹部。
“刚刚跑太急了,岔气了。”云初说。
叶闻之松了口气,转头望着蹲在地灯旁的韩默:“韩医生,你怎么在这?”
他总觉得二人这姿势有点暧昧,但走近看,他们俩之间隔了至少二十公分的距离。只能理解为昏暗的灯光晕染了暧昧的氛围。
“我回去之后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骚扰,未达目的前他们肯定不会罢休。”韩默拍了拍裤子上的泥土,站起来,朝云初伸出手想把她拽起来。
“谁知刚到你们家门口,就看到一个男人手里拿把猎枪,匆忙逃走。”韩默低下头,叹了口气:“我当时顾着看看你姐姐的情况,就没去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