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云初又跟杜雨杉提了一次看心理医生的事,她的态度暧昧不明,说自己还需要心理调适,才能做好去看心理医生的准备。
依照云初对她的了解,很清楚这就是托辞,之后大概率就不了了之了。
显而易见,杜雨杉还是不太愿意去的。
云初很无奈,却也无计可施,她没办法硬押着杜雨杉去,心理咨询这种事,若是本人不情愿,那天王老子来了都没办法。
杜雨杉这阵子迷上了烘焙,不仅隔三差五要传几张照片给云初“汇报”一下自己的学习进展情况,还在各大社交平台上PO自己的成果。
当然二者还是有很大不同,发给云初的,要么是面粉奶油乱飞、狼藉一片的“现场”,要么是奇形怪状的残次品;至于发到网上的,那必须是加了精心挑选、加了层层滤镜后还挺有模有样的精品。
杜雨杉是白富美,平时就喜欢在网上晒自己美美的自拍,有时也会po点自己闲适富裕的日常,很是吸了点粉,光是微博账号就有几十万关注,除去一些僵尸粉,也算个小网红了。
最近的烘焙照也为她招来了一大批赞,杜雨杉愈发的乐此不疲。
杜雨杉还试图把她那些歪瓜裂枣的次品寄给云初,美名其曰要让她品尝她的手艺,云初不太乐意:“卖相太差了,看了都没胃口……我看你微博上po的图还不错,那个怎么不送我?”
一提到这个,杜雨杉立马就支支吾吾起来,云初猜到了怎么回事:“你怕胖,甜食根本不敢多吃,那些考得好的精品,估计都喂你男朋友了吧?”
杜雨杉在手机那头笑得讪讪:“知我者,云初也。”
云初冷笑:“见色忘友的东西,好的就给你对象吃了,拿差的来敷衍我……滚蛋!”
“哎呀!”杜雨杉试图为自己辩解,“原材料都是一样的,有的甚至是同一个烤盘出来的……味道都是一样的,就是形状稍有不同。”
云初根本不吃她这一套:“少来!那你怎么不把难看的给宁洲?”
杜雨杉见情况不对,赶紧转移话题:“对了,最近你手里有没有水头好的翡翠,我妈的五十五大寿快到了,她最喜欢翡翠,我准备送一块给她当礼物。”
这可是送上门的生意,云初没有理由拒绝,也就放下了私人恩怨,口吻也认真起来:“有是有一些,不过以佛像、珠串居多,还有几样小摆件,品相都不赖。不过肯定还是要你自己过目后的。”
“啊,没有首饰吗?我想送我妈一套首饰呢。”
云初有些为难:“我这边有手镯,也有戒指,不过没有配套的耳环跟项链……”
“没关系,你帮我留意一下,反正还有两个月她才过生日呢。”
云初苦笑,心说大小姐就是心大,两个月就想凑齐一套水头好的全套翡翠首饰,哪有这么简单啊?
不过她也没有多说,只提醒她:“我会帮你留意,不过不能保证一定能找到。你最好做两手准备。”
“知道啦。”
听云初的语气已十分平和,杜雨杉正暗自庆幸自己机灵,成功转移了她的注意力,不曾想,手机那头却是话锋一转,又绕了回来。
“对了,我记得你男朋友似乎并不爱甜食。你确定你烤的那些曲奇蛋糕之类的,他全吃了?”
杜雨杉一怔,语气多少有些失落:“他尝了几块,其他的都送给研究院的同事了。”
云初一点都不意外:“我就说吧?”
那边没再吭声,云初叹了口气:“你既然想让他高兴,就应该投其所好才是。”
“我知道啊。”杜雨杉听起来有些苦恼,“不过宁洲那人,好像对什么都是淡淡的,食物上也没什么偏好……每次我问他吃什么,他总会说他不挑。就算是不喜欢的食物,也能意思意思碰两口。”
这种要是当饭搭子,那可多没意思啊。云初忍不住腹诽。
“嗯……不过他应该是特别不喜欢甜点,或许你可以考虑做点别的然后他吃?”
她也就是随口一说,杜雨杉倒是真的听进去了,之后她再发的照片就不是烘焙了,而是……煲汤!
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挖出来一大堆老火靓汤的配方,而且用的都是尚佳的食材跟药材,别说,云初看着照片都有点馋了。
于是当天就让韩默照着煲一个。
谁知养生专家韩医生却有不同意见:“这种老火靓汤嘌呤含量很高,喝多了对身体不好……”
见云初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他又笑着改口:“不过偶尔喝一次应该没什么问题。”
她这才高兴了。
熬老火汤要花上好几个小时,韩默在准备之余,不免好奇:“怎么突然想喝这个?”
“杜雨杉最近改学煲汤了。”云初实话实说,“我被她发的照片给馋到了。”
韩默瞬间get:“噢,是煲给宁洲喝的吧?”
“不然呢?”云初先是翻了个白眼,而后又单手托腮,闲闲地叹气,“好羡慕他啊……”
韩默挑眉:“因为有人给他煲汤?”
云初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韩默笑:“你不也有吗?”
云初万万没想到,他轻飘飘一句话就再次让她耳朵发烫,其实她也不是真的羡慕,就是随口一说……
不过,真有个人为她用心地去做某件事,这种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晚餐的时候,熬了几个小时的汤终于上桌了,云初本来还想着拍个照跟杜雨杉炫耀一下,可等喝到第一口汤,她的眼睛一下子睁得老大:“好好喝……太好喝了吧!”
韩默见她一脸的惊喜,不由失笑:“这么捧场啊?那我这几小时的辛苦就没有白费。”
云初吹着调羹里的汤水,同时又有点过意不去:“害你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我太任性了。”
“没事啊。”韩默单手撑着脸,笑眯眯地看她喝汤,“反正是带薪的嘛……还可以光明正大地翘班,多难得的机会。”
云初也笑了:“韩医生,你这BOSS成天翘班,你们诊所的其他人不会有意见的吗?”
“他们能有什么意见?”韩默的声音懒洋洋的,“我在服务的可是我们诊所最大的客户。”
她有点怀疑:“原来我是你们诊所的VIP?”
“VIP中的VIP。”他眼底含着笑意,“不夸张地说我们,诊所上下都靠你养活了。”
云初明知道他在开玩笑,却故意顺着他的话:“这样啊……那你叫声金主爸爸来听。”
韩默:“……”
她得寸进尺:“你想把省点口水,那把‘金主’两个字省略也可以。”
韩默:“……”
他忽地笑了起来:“可以。”
这会儿倒是轮到云初失措了:“呃……其实我也就是开个小玩笑……”
“不过,”他笑意更盛,“要加钱。”
云初:“……”
“你也太没节操。了!”
“我就是为五斗米折腰,怎样?”
他反问得太过理直气壮,云初竟然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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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许是喝了韩默煲得老汤的缘故,这一晚,云初很早就入睡了。
不过睡得不太安稳,她又做梦了。
这么多年,她做的梦,全是跟过往有关。
在梦里,她又回到了一千年前,她削去长发,换上铠甲,戴上面具,又一次以云家少将的名义出征了。
在那最后一战中,战场前所未有的惨烈——她目之所及,是被血色染红的战袍,耳朵里回响的是与战鼓交杂在一起的声声哀嚎;几具还没有完全被沙石掩埋的尸体上空盘旋着几只秃鹫,尸体上好几个箭头还在,那断了的长枪却依然握在尸体的手里。远处,撕杀呐喊声不绝于耳,或许明天早上又将多几万具尸体。
阴风开始怒嚎,似乎要唤醒死去的灵魂。
两军厮杀到最后,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她的手下已经死得不剩几个了,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在这里,而她死了之后,若是尸身被发现是女人,是否会连累家族。
她已经无心去想这些了,她跪在小山般堆叠的尸体前,整个人像是被蛀空了一般,麻木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就在这时,远远地传来了战马的嘶鸣声,她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半里之外,一人策马,率着一队人马往她的方向冲来。
即便隔着风沙,她还是能感觉到浓重的杀气,就算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机会翻盘,她也绝不是原地等死的性格。
她咬了咬牙,顺手捡起了一副弓箭,而后搭弓射箭,对着领头的人,松开了紧绷的弦。
那是敌军的将领,也是她的老对手,狡猾如狐,十分难缠。
他们始终没有见过面,但已生死相搏好几个回合了。
云初的身边甚至没有了护卫,这一次,大概是他赢了。
她这么想着的时候,她射出的箭也被他挥剑劈开,而他们之间的距离,在不断缩短。
这就是结局了。她惨然一笑,不顾胳膊的伤势,强行拿起一柄断刀,决定孤注一掷。
而敌军怎会给她这个机会,登时数箭齐发,云初避无可避,身中数箭,血流如注,终于无力支撑,栽倒在地。
就在这时,天色陡变,突生异象。
后来的地方县志是这么记载的:有星光如火,大如箕,从辰巽方流经天顶,射入戌乾方,如箭冲天,声如雷震,郡民均闻。随有黑气如大柱直竖接天顶,良久而散。
那时候的云初只以为,自己在弥留之际,看见了幻象,因为她望见一颗燃烧的星辰在朝自己飞来。
那是她见过的,最亮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