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韩默还以为自己听岔了：“啊？”
那小警察忍着笑：“我们不是问犯罪动机嘛，那俩嫌疑犯说是听说你被一个富婆包养，动了歪心思，想通过你去勒索富婆，看看能不能换点钱花。”
韩默听得嘴角抽搐不止，他知道那俩货八成不会实话实说，可没想到，竟然扯了这么个离谱到家的瞎话。
除了无语之外，他也吃了一惊，要知道绑架可不是什么小罪名，就算未遂，也够他们喝一壶了。这两个人，就这么认了？
不过转念一想，人证物证俱全，他们不想不承认也不行。
“呃，是他们搞错了吧，我现在还是单身，没有女朋友。”韩默严肃地澄清，“更不可能被……包养。”
小警察笑得更厉害了，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他都想拍桌了：“那哥俩忙半天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韩默也意思意思地扯了下嘴角，那好久没吭声的年长警察蓦地开口：“他们怎么就误会了？”
韩默眨了眨眼，思考了片刻，而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那可能是因为我最近跟一个女病人或者说客户走得比较近吧，她这段时间情绪不是很稳定，她家里人重金邀请我上门提供心理咨询服务，所以这阵子我基本都留在他们家……”
“这么说，你这个病人很有钱？”
“反正不差钱吧。”韩默不好意思地笑笑，“毕竟客户的经济状况，我也不好过问太多。”
“也是。”
年长的警察说完那句后，又沉默了下来，皱着川字眉，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时间，问询室里只有年轻警察噼里啪啦的打字声。
韩默半垂着眼睑，安静了片刻，冷不丁地问道：“之后，我还会有危险吗？”
“我们这里很快会发出刑拘通知书，那俩人肯定没法再找你麻烦了……”小警察的话才说了一半，就被他的同事打断了，他瞅着韩默，语气淡淡：“那两个人肯定是要被关起来的，但还会不会有其他人找你麻烦，这谁都没法保证。”
韩默放在膝盖上的手一下子握紧了，背脊也不由自主地绷紧，直觉告诉他，对方话里有话。
挣扎了片刻，他暗暗地叹了口气，到底是当警察的，敏锐非凡，他还是不要耍小聪明了。
“我是有点担心。”他诚实地点点头，“因为我不确定，上回骚扰我的人，跟这次是不是同一拨人。”
年轻的警察不可置信地打量了他两个来回：“这么多人找你麻烦……你是得罪过什么人吗？”
韩默摇摇头：“我向来是与人为善的……不记得自己得罪过什么人。”
“这也难说。你不是说你是心理咨询师嘛，那打交道最多的就是那些心理有问题的人，这些人往往都控制不好情绪，不能完全用常人的标准去衡量。”小警察分析起来，头头是道的，“你自己觉得自己与人为善，但可能在人家眼里就未必，有些特别小心眼的人，用你们的话说，就是‘心理扭曲’，别人随口一句话，随手一个动作，在他的眼里，可能都会被解读出不同的意味……说不定，你得罪了人家都毫无自觉。你是专业的，这方面应该比我懂吧？”
韩默失笑：“被您这么一说，也不是没有可能。”
另一名警察又一次中断他们的对话，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韩默：“那你的意思是，想把上回骚扰你的人也找到？”
韩默颔首：“是的。”
“那就要重新立案。毕竟目前也没证据证明前后两件事有关联。”
看来今晚注定无眠。韩默叹气。
>>>
折腾了一整夜，等到韩默哈欠连连走出公安局的时候，天已经亮得差不多了，他看了下手腕上的表，已经六点多了。
胃里空空的，他本应该去吃个早餐填填肚子，可他的眼皮像是千斤重，实在是撑不开了，勉强走到停车场，拉开车门，随后反锁，整个人往方向盘上一趴，就着这么不舒服的姿势，也秒入睡了。
他也不是铁打的，实在是熬不住了。
也不知道昏昏沉沉地睡了多久，他被手机给震醒了，在摸出手机的过程中，他深切地感受到了这么潦草休憩的后遗症——手脚、后背还有脖颈，都酸麻得跟要断了一样。
好不容易从衣兜里找出手机，屏幕上跳着的是云初的名字，而且先前还有几通未接来电，看来是醒了后就开始找他了。
韩默心中一暖，顿时就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脱离了出来，连忙接了电话：“喂？云初？”
“你还在公安局？”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云初的语气跟平时似乎不大一样，失了淡定，多了几分焦躁，他赶紧回：“没，已经结束了……”
还没等他把剩下的话说完，云初那边又出声了：“那怎么一直不接电话？”
“我太困了，不敢开车，就在车里睡了一会儿……可能是睡得太沉了，没听到手机铃声，不好意思啊。”
兴许是他的解释和道歉太过真诚了，让手机那头的人静默了好一会儿，才沉沉地叹了口气：“不怪你，不用道歉。”
韩默的大脑还是没完全灵光起来，咂摸了一会儿，才品出一点味儿来，惊喜之下，他脱口而出：“云初，你担心我啊？”
云初那边没有立即回话，韩默也不知道她这会儿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一时间整个人都忐忑起来，七上八下地等着她的回答。
“担心那是肯定会担心的啊。”也没有很久，手机里又传来了她的声线，轻飘飘的，又恢复成她惯有的云淡风轻，“咱们是朋友嘛。”
其实这话，好像也没什么大问题，但就是差点把韩默鲠出一口老血。
朋友……就只是朋友？
他就这么被发了好友卡了？？？
说起来，对于自己轻易就认识到并且接受了自己喜欢云初这件事，他有点无语，却并不意外。
云初是个美貌、有气质、有能力，而且还很神秘的人，这些特质放到同一个人身上，韩默得承认，他很难不被吸引。
而且他也不是什么情窦初开的毛头小伙了，遇到让自己心动的对象时，没那么多扭扭捏捏。
只是，就算他再成熟，得知自己的喜欢并没有得到预期的回应时，也会郁闷的。
不过，回应别人的喜欢，从来都不是一种义务，他更没有权利去责怪她。
韩默迅速地调整了情绪，把那些失落郁结通通藏了起来，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甚至还带了点笑意：“我这就回来了，不用担心……对了，你吃了没？这里很多小吃店，我给你带点回去？”
“不用，你先去吃，我去接你，到了给你打电话。”
云初说完句这话后就切了线，都没给他客气的机会。
韩默对着手机发了一会儿呆，唇边浮起一抹苦涩的笑意，随后收起手机下了车，去找吃的了。
他现在这个状态，确实不大适合驾驶，既然她说要来接，那就等着吧。
>>>
云初的动作很快，韩默吃完一碗云吞面，他点的虾饺刚刚端上来，手机又响了。
不出意外，又是云初。
韩默自然是不敢怠慢的，很快接了电话，报了店名，那边应了一声，又挂了。
他想了想，又让服务员再上一笼烧麦和一份海鲜粥，等云初过来的时候，早点也正好上桌了。
云初刚坐下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对面的人就把一碟子冒着蒸腾白气的烧麦推了过来：“先吃点东西，这家店的餐点做得很不错，你尝尝。”
他素来注重外表，此刻却是头发蓬乱，脸色苍白，眼圈还泛着青黑，身上的衣服也有点皱，但笑起来的时候还是让人如沐春风，清新又柔和。
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点点头，闷头吃了起来。
云初也没那么迟钝，活了这么些年，对她表达过爱慕之心的男人不多但也不少，而韩默，似乎也没有刻意隐藏这一点。
方才在电话里，她也不是听不出他字里行间的欣喜雀跃，只是她并非常人，没动过、也不打算动那方面的心思。
毕竟，在走完生老病死的一生后，却发现自己的另一半不老不死，这对普通人来说，太过残忍了。
所以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虽然很委婉，但她知道韩默这样的聪明人能听出来。
而她也没猜错，沉默的间隔中，她几乎能听见他蓦然凝滞的呼吸声，不过只持续了几秒钟，他又恢复了常态，若无其事地回了她话。
甚至在他们见面后，他依旧温柔体贴。
是她拒绝得不够冷硬彻底吗？她是真的不想耽误他。
云初在反思的同时，不自觉地觑他一眼，他正夹着一枚虾饺往嘴里送。
他吃得很专注，乃至有些陶醉了，云初很少在他脸上看到这样忘情的神态，以至于她中断了先前的所思所想，思绪不由自主地跟着虾饺走——这个虾饺真有那么好吃吗？
韩默一抬眼，发现对面的人居然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嘴唇看？
他有点受到惊吓的意味，声音却不由得放轻：“你……在看什么？”
云初如梦初醒，很有几分尴尬：“我……我在想，你那个虾饺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韩默一怔，随后一笑，然后又夹起一枚，蘸了点醋，送到她嘴边：“那你也尝尝。”
云初觉得自己的脑子可能还在宕机状态，没什么思考能力，总之她的嘴就那么张开了，吃下了他喂的虾饺。
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给他释放了个什么样的讯号。
而半分钟之前，她还在思考该怎么强硬到底、速战速决地绝了他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