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田这人虽然满嘴跑火车，但业务能力着实过硬，四个多小时过去后，云初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由得呆住了。
她的面部、肩膀、手臂遍布不规则的伤疤，用惟妙惟肖来形容绝不夸张，以至于云初在那一瞬间竟然产生了一种极为真实的疼痛感。
韩默亦是叹为观止，对着唐田竖起了大拇指：“厉害！不愧是业内最强的特效化妆是。”
唐田十分得意，抱着手臂一面欣赏着自己的大作，一面斜睨着韩默：“那是，姐跟那种资源咖不一样，都是真刀真枪拼上来的。”
她耸耸肩，语气满是不屑：“而且化这种伤痕妆算什么，小case而已啦！知道前几个上的那部票房还不错的僵尸片里的僵尸是谁化的吗？”
韩默露出一个真诚的假笑：“那除了咱们唐姐还能是谁？”
唐田很满意他的恭维：“你要是get电影同款妆容的话，等我有空，给你整一个。”跟着还比了个“八”的手势：“给你打八折。”
韩默沉默了，他看起来是很想要把自己变成僵尸的样子吗？
云初也回过神，连忙夸了她一通，唐田听得通体舒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都四点多了……唉一不小心又熬了个夜，不说了我先去补觉，你俩自便哈。”
说着，她踢拉着拖鞋晃晃悠悠地往她的房间走去，进屋后，临关门前，又笑嘻嘻地丢下一句话：“放心，我睡得很熟的，很难被吵醒。”
客厅里剩下两个大眼对小眼，韩默还有点纳闷：“她什么意思啊？我们看起来是那么没素质会半夜打扰别人睡觉的人吗？”
云初却是注意到了唐田关门前那一通挤眉弄眼，加上她那句话说得格外暧昧，也大概猜到了她的弦外之音。
原本她根本没想这么多，结果被唐田那厮提了一嘴，思绪便不受控制地发散了出去。
尤其现在只剩下她跟韩默两个人面对面坐着，这小子还一脸纯洁无辜，把她对比得分外邪恶……搞得她像个老色批一样。
“……大概吧。”云初无语了一阵子，很是敷衍地挤出了三个字，一转眼，却发现韩默忽然凑了过来，她的后背蓦地紧绷起来，往后靠了一些：“……你干嘛？”
“哦，我想知道近距离的话，会不会看出什么破绽。”韩默见她不大自在的模样，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我是不是离得太近了？不好意思……”
他说着也迅速拉开了同她的距离，云初有点窘迫，觉着自己的思想最近可能真的有点变质了，不然怎么老是动不动就想歪。
而且重点是，想歪的只有她一个人，韩默那家伙毫无知觉的样子，就让人很不爽！
“没事。”她掩饰性的轻咳一声，赶紧转移话题，“那你刚刚有没有看出什么来？”
“还是很逼真的。”韩默顿了一下，又道，“不过，凑近了会闻到胶水的味道……可能之后干透会好些吧。”
云初嘀咕：“这个还好，反正一般人也不会凑那么近去闻……”
韩默听了，想起刚刚自己冒冒失失的举动，不免有些赧然，又用余光去瞟她，猜测着她是不是不高兴了。
云初高不高兴他没瞧出来，但见她这会儿两只手交叉着放在胳膊上，他知道她应该是冷了。
房间冷气开得有点低，韩默伸手拿过自己的外套，披在了云初身上，后者一愣，他又拿起遥控器调高了室内的温度。
“谢谢你啊。”可能是之前想七想八的，云初还没意识到自己被冷到了，反而是韩默先察觉了，这么细心体贴，她肯定还是有点小感动的。
韩默失笑：“你跟我客气什么？时间不早了，你去睡一会儿吧，之后还要回医院，不是吗？”
云初的确困倦疲乏，她正要应下来，人都已经从沙发上站起来了，结果突然生出了一个念头，便改了主意：“不睡了。”
韩默皱起眉头：“你不困？”
“反正到了医院能躺一天。”云初的视线落在他脸上，“你困吗？要是不困的话，我想请你帮个忙。”
韩默莞尔：“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算困也不困了。”
云初又不好意思了：“要是你困就去睡吧，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跟我客气什么？”韩默走到她身侧，微笑道，“说吧，要我帮什么忙？”
“也没什么，就是想让你帮我缠上纱布。”云初指着自己右脸颊上的一片“伤疤”，“包得严实一点。”
韩默稍一思考，就琢磨出了她的用意，挑了挑眉：“你是想捉弄一下宁洲？”
云初冷笑一声：“防患于未然而已……他最好不要再起什么暗戳戳的小心思。”
韩默未置可否，不过已经从自己的行李箱里找出了一个小巧的医药箱，云初见状，略显意外：“我本来打算叫个跑腿的送过来呢……没想到你自带了。”
“因为你总是受伤。”韩默瞥了她一眼，打开医药箱取出一卷纱布，“以防万一，就备上了。”
原来是为了她……云初一时不知道回什么好，他语气虽然轻描淡写的，但莫名让她生出了愧疚的心思，她心虚地低下了头。
韩默拿了纱布，走到她身边，云初刚要站起来，却被她按住了肩膀：“没事，你就坐着。”
云初只能继续在沙发上窝着，而他蹲了下去，一边的膝盖压在地毯上，他抬起头，视线在她手臂上斑驳的痕迹上停留了片刻，接着他的手指轻轻搭在了她的皮肤上。
尽管隔着一层胶水树脂之类的东西，但云初全身的神经还是紧绷了起来。
“你……”她刚想问他要做什么，不曾想，韩默的指尖却撩捞起了一捧发丝，云初怔住了，愣愣地看着他把自己披散在肩臂上的头发拨到了而后。
原来……她又想多了……
她很想找个缝钻进去，难道她的思想真的不纯洁了？？？
“你的头发很多。”韩默冷不丁地出声，轻而柔的声线仿佛蚂蚁一样钻进了她的耳膜里，酥酥麻麻的，她觉自己像是绷紧的弦，嗓子也干干涩涩的：“嗯……洗头很费时间。”
说完又觉着这回答跟个不解风情的木头一样。
果然，韩默也笑了：“我是想说，你的头发，很漂亮。”
云初的脸顿时就像煮熟的虾一样。
矜持点！你这棵老树！又不是没人夸过你漂亮，干嘛反应这么大？！
就在她跟自己做思想斗争的时候，韩默的目光却是一凝，云初那黑亮如缎子一般的青丝中掺杂着不少若隐若现的灰白色。
白头发并非老年人的专利，有个说法就叫“少年白”，年轻人乃至是少年人在遗传或是压力大的作用下，出现白发是正常的。
韩默皱了皱眉，开始回忆云初之前有这么多白头发吗？
云初等了一会儿，发现他居然还在摸自己的头发，她又是一僵：“……还不开始吗？”
韩默回过神：“噢，这就开始了。”
说着，他开始往她的胳膊上缠纱布，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你最近是不是压力有点大？”
“啊？还好吧。”云初自从没了自杀的念头，又认清了自己对韩默的感情后，整个人轻松了许多，一定要说有点压力的话，那就是不久前偶遇杜雨杉那件事。
至于宁洲，她还没把这人放眼里。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她有点疑惑，韩默眨了眨眼，还是实话实说了：“刚刚我看到，你好像有白头发。”
“咦？”云初不甚在意，“哦，白头发而已，小事，你帮我拔了吧。”
韩默不知道怎么告诉她，白头发还挺不少，要是全拔了的话……可能会有秃的风险。
他正斟酌语言呢，想着怎么委婉地告知她这件事，毕竟女性都是爱美的，不过云初已经直接揭过这一页了：“算了算了，这种事还是我自己来吧，其他人把握不好轻重……对了，我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晕了两次。”
说起来，这也是韩默最关心的事情，只是过来之后，接二连三的意外情况让他措手不及，来不及问这个。
见云初自己提起，他连忙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能是低血糖吧。”云初叹气，“我觉着我应该好好补补了。”
她自己都糊里糊涂的，而且一副完全没往心里的模样，韩默面色一沉：“等回到江城，一定要去做个全身检查。再说了，就算真是低血糖，也不能小觑，这个症状严重起来也可能要命的……”
“知道啦。”云初确实不怎么放在心上，她的体质根本不需要担心这些，见韩默神情严肃，她觉得好笑中又透着几分可爱，又有了逗他的心思，“那你回去之后，继续给我煲汤啊？”
她的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了一点撒娇的意味，她毫无察觉，韩默却败在了这波攻势下，颇为无奈地摇头：“都说了，那种老火汤喝多了对身体也不好……”
“那我们就不要熬这么久……反正我也喝不出来。”
韩默失笑：“那我随便叫个外卖应付你好了。”
“你敢？”
“反正你也喝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