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医院向来是诡秘的宁静，走廊里只能听到护士来回的脚步声，还有偶尔穿出的咳嗽声。
鲁拉，应该说此时的张蔡妮，推开了病房的门，只见屋内灯光和暖，墙面也泛着柔和的米白色，显然是高级病房，她的父亲正坐在床上，似乎在闭目养神。
张蔡妮上前，犹豫着喊了一声：“爸爸。”
那男人睁开眼，愣了片刻后点了点头：“你来了。”
“嗯。”
张蔡妮坐到了床旁，她显得有些局促，反观床上的病人却很和蔼：“你妈妈说你得等一下来，果然是。”
“……你没事吧？”
“挺好的，你两个哥哥都过来看我了，我们聊了挺久的。”她爸爸说着，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要跟他们把关系打好，虽然我给你留的钱也足够了，但那毕竟是你的家人。”
张蔡妮看着她父亲的眼睛，那上面的话是支离破碎的，漂浮着一些零碎的记忆和零碎的话语，他即使想起张蔡妮，之后的话也都是尽可能维持清醒意识说的。
她还是站起身：“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张蔡妮站了起来，一直在一旁没有说话的张太太急了，她说：“才坐了多久啊？”
“没事的话，我先回家了。”张蔡妮转头看向她妈妈：“司机在楼下吧？”
张太太点了点头：“……你回吧，我陪陪你爸爸。”
张蔡妮点了点头，她出了病房，这时她手机响了，她从兜里掏出来，看见是李赫发的短信：
“到医院了吗？”
她脸上带着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笑意回道：“嗯。”
李赫那边又发来消息：“什么时候回家？”
“马上了。”
“到家了记得说一声。”
“好。”
张蔡妮放下手机，隐约听到病房里传来声音：
“你说这怎么办？女儿是不中用啊……”
那是她妈妈的声音。
张蔡妮没有什么反应，她径直走到走廊尽头，她进入电梯，到楼下的停车场。
张氏集团的车停在停车场里非常显眼的位置，张蔡妮几乎一眼就可以看到那辆黑色的林肯，它长得很像1966版本《蝙蝠侠》里的蝙蝠车，漆黑的车体隐匿在黑暗中，她走到了车旁边，敲了敲车窗。
车里的司机老刘本来正在刷抖音，被窗外的动静吓了一跳，摇下车窗就看到是他久违的小姐，他愣了愣，惊讶道：“小姐——！”
“我妈今晚在医院陪我爸，你送我回去吧。”
老刘点点头，径直带着她回到了大宅，大宅的正门像一个巨大的花园入口，在黑夜里独占了200亩地的巨大庄园，又一次向它的小主人打开了大门。
张家这栋庄园是建国初期一个法国设计师来上海设计的，建筑风格是典型的新古典建筑，主体建筑五层，外立面多是巴斯石灰岩，看起来就像个小号的白金汉宫，之前经常能在评选豪宅的榜单上见到。
入夜了，家政人员也都回去休息，花园里点缀着星星点点的花园灯，散发着昏黄的灯光，张蔡妮进了大宅，一股冰冷的气息夹杂着有些做作的暖风，让她摇了摇头。
她知道两个哥哥没回来。
但也正常，这种时候为了拿到股份必然是争分夺秒的，无论是表里如一严厉的大哥还是看似很疼她但实际上只为了用她眼睛的二哥，一切都没有区别。
她盯着挑高9米的大厅里回廊楼梯，好像看到了自己母亲把年幼的自己丢给保姆时的场景。
张蔡妮的父亲祖籍是江浙人，她的爷爷是马来西亚的华商，40年代初在上海就有了产业，而后更是全家逃亡马来，过了几十年清净日子后，她父亲决定举家回到中国，那时他还没有结婚。
在上海滩的一次社交场合上，他认识了张蔡妮的外公，外公是一名港商，在香港以绝对的经济实力雄踞亚洲四小龙的时候，敏锐的外公率先察觉到了这片土地的商机，于是他在这里投资，他看上了张蔡妮父亲的生意头脑，也喜欢上他清秀的长相，于是就把自己的女儿嫁了过来。
张蔡妮的母亲是一名典型的香港传统家庭下长大的女人，初次见面的时候甚至穿了高定旗袍而不是那时流行的香奈儿套装，两人一拍即合开始了对未来家庭的畅想，于是在一个老黄历规定的婚娶上上日，他们成为了一对恩爱的夫妻。
第一年，他们生了大儿子。
第四年，他们生了二儿子。
但说是他们，实际上生孩子的只有张蔡妮母亲一人，长年累月怀孕生产的时光，让她逐渐塞不进去那件旗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