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赫听了她的话,却觉得心情十分微妙,一方面,他本能的想替她妈妈说两句话,毕竟鲁拉过于抗拒,但另一方面,他因为鲁拉执拗的消极情绪心里却好受了很多。
他追不回的东西,也有人不想追回,对于鲁拉来说,即使她有一个家,却更愿意花费时间跟他还有文医生住在一起。
他看着鲁拉,夕阳下她苍白的侧脸映着一些发橘色的深红,眼睛没有看李赫,只是盯着很远的地方。
“你如果不想说的话,就算了。”鲁拉先开场白:“我很想问你,但我觉得你应该会很难过,我可以站在这里只是陪着你什么都不说,但我很想知道你的心情。”
“……你、说话也未免太过直接了……”
李赫被她直白的话打得哭笑不得,他好想撬开鲁拉的脑子问一下她大脑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正是这种脱离常规社交性的问话方式,反而让他脑子里那些因为突然的反常规思路而一瞬间放空,不知道和鲁拉说什么好了。
好像是被她传染了似的,李赫也放弃了思考,转而看着那近乎已经荒掉的河说道:“没什么好说的其实,就是我家人做生意失败,然后开车撞进河里了,我姐姐舍不得我死,用尽最后的力气把我从车窗里推了出去。”
鲁拉的身型猛地一僵,握住栏杆的手突然抓得死紧。
李赫看着远方,用更接近自言自语的声音说道:“其实你要是说我现在有多难过,也没有了,时间真的是很强大的治愈剂,崩溃、绝望、愤怒、悲伤、困惑,所有的东西,只用了二十年就冲洗的干干净净,即使现在和你站在这里,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连他们的脸也想不起来了。”
“……”鲁拉偏过头看着他道:“你不记得他们的脸了吗?”
“嗯。”李赫看着河面,表情平淡道:“我爸爸大概是铁了心赴死,现在回想起来,他从自杀前三天开始就在家里不断收集照片,在一天之前把他们全部烧了,当时我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准备逃出国呢,没想到他选了更极端的路。”
鲁拉沉默了很久没有说话,李赫有些好奇回头瞧她,却见鲁拉早已经泪流满面。
“你怎么了?”李赫吓了一跳,连忙道:“你别哭啊,你这样我反而很愧疚诶。”
鲁拉没有听他的话,只是把头埋进栏杆里哭得昏天黑地,李赫不管说什么都没有用,就这么磨了半天嘴皮子,李赫突然释然了,他在鲁拉身上好像看到了十几年前还年幼的自己,也是每年挑着这个时候,来栏杆附近大哭特哭。
他心里忽然觉得有一块什么柔软的地方坍塌了,以前,他总是忌讳别人用同情的眼光看自己,所以除了偶然一次被孙薰用催眠把裤衩子都骗掉了之外,鲁拉是唯一一个知情的(文俊雄这种近乎家人的不算)。
他想到这里,冷不丁说道:“你是第一个我说这些事的人。”
鲁拉猛地从臂弯里把脑袋拔出来,有些意外的盯着他:“真的吗?”
李赫不用否认,因为他知道鲁拉看到他的眼睛就会明白他说的是真话,果不其然鲁拉看到他眼睛的一瞬间愣住了,然后眼泪又不可自抑的从眼眶里乌泱泱的流了出来。
“那你得多难过啊。”
她闭上眼,用力的擦掉了眼泪。
李赫觉得自己的胸口好像紧绷了一下,随即又跳得很快,他也不是十几岁的小孩了,他很明白这种心情意味着什么,那个瞬间他猛地转过头去,不让鲁拉看到自己的脸。
夕阳的河边下,鲁拉正在认真的擦着自己的眼泪,而一旁的李赫也在认真的思索和他目光相对的可能性,但他更为震惊的是,他萌生了他本以为一生都不会有的感情。
他此刻正在脑子里填充各种各样的食物,争取让鲁拉看到他的时候不会有任何破绽,好在他的心理学不是白学的,很快就转移了注意力,让一些卡通人物挤在脑海里。
过了一会,他推了推鲁拉的肩膀说道:
“走了。”
说罢,他径自离开了,留着鲁拉在他的身后,只是鲁拉心中也没多疑其它,跟在他屁股后面一路小跑上了车,夕阳把他的车拉出长长的影子,身后河道上浑浊的河水仍旧平静的流淌着,冲刷不掉任何东西。
另一边,允济在旷日持久的定妆和等待中,终于迎来了开机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