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烟雨和金媚娘闻言,立刻止住了打闹,慕烟雨看了一眼金媚娘,即刻开门跪地领旨道:“民女领旨,稍后就去。”
督窑官走后,慕烟雨对着镜子理了理发鬓,用一条白色的布带将额头的伤口包住,又换了一身简素的衣服,对着金媚娘说道:“姐姐和我一起去吧,不知道官家来官窑,是点名要见我,还是所有窑工一起见。”
金媚娘帮她整理了一下衣服,疑惑道:“自然是要陪你去的,只是,姑娘是不是有些忐忑?你平日行事妥帖,皇后又在禁足,你紧张什么?”
慕烟雨轻轻摇了摇头,她总觉得官家对她似乎是不大一样,心中隐隐有些预感,却又不敢深想,怕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她深吸了一口气道:“倒不是紧张,且先去看看再说吧。”
她二人刚刚出了寝舍的房门,却看见宋云娘在廊中不远处向她们走过来,笑着和慕烟雨摆摆手道:“林姑娘,多日不见你,听说你病了。呦,是瘦了好多,这一大早的你不在屋里休息,你干什么去?”
慕烟雨和金媚娘对视了一眼,心下明了,看来官家只点名宣了自己。
“哦,宋姑娘晨安,刚才督窑官传话,让我去一趟正堂,所以现在赶着去。”慕烟雨走近宋云娘,朝着她福了一礼。
宋云娘边回礼边疑惑道:“督窑官只单叫你去吗?我怎么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什么事。”慕烟雨将身子一歪,故意靠着金媚娘道:“想是前几日我病了,督窑官有话要嘱咐吧。时辰不早了,我先过去,要是有什么事,待回来我告诉你。”
说罢便往前走。
宋云娘看着慕烟雨瘦弱的背影,心中纳闷道:“有何紧急的事,病成这样还不让人好好休息,真是的。”说罢三两步赶上前去,扶住慕烟雨的胳膊道:“我扶着你去,这个督窑官好没道理,有什么事传个话不就好了,还要你走一趟。你放心,一会儿我在门外等着你,若是时间长了,我进去闹他。”
“不必,宋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你不要轻易得罪督窑官,日后烧瓷晋级,还需他提点。”慕烟雨不知道宋云娘这是何意,于是看了看金媚娘。
金媚娘赶紧挤上前去扶住慕烟雨道:“还是我来吧,谢谢姑娘好意。”
宋云娘本是个热心肠,又是个泼辣骄傲的性子,她扶住慕烟雨的另一个胳膊道:“偏不,我就要一起去。”
慕烟雨此时还分不清这个宋云娘到底什么角色,是敌是友,略一沉思便笑道:“好,那就一起去。”
三人走至门外,侍卫拦住了其他两人,只让慕烟雨一人进了正堂。金媚娘和宋云娘对视了一眼,只得留在了门外。
正堂不大,窑神的泥塑之下站着一个人,慕烟雨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大人……可是找我?”
那人缓缓回过身,却是官家。
慕烟雨心下一惊,赶紧下跪请安。官家三两步走到慕烟雨的身前,将她拉起来笑道:“都说了是朋友,不必行此大礼。以后若只有你我二人,这礼节便都免了吧。”
慕烟雨站起身,后退了一步,道:“这不妥吧?”
官家见她后退,一把拉住了慕烟雨的手腕道:“朕还是喜欢你不知道朕是皇帝的时候,朕希望你还像以前那样,不把朕当作皇帝,你说过的,朕若觉得无聊,想找人聊聊瓷器,你可以随时奉陪。”
官家看慕烟雨的眼神柔情似水又深情款款,仿佛眼睛里终年笼罩的阴霾都被挥散开去。
慕烟雨虽然年龄不大,但是这样的目光她已经明白了是何含义。既如此,又何必装傻呢,于是她抽出自己的手,盯着官家的眼睛问道:“若官家果真当我是朋友,那民女有一个问题想问。”
“你问。”
“官家可是喜欢我?”慕烟雨的声音不高,却问得掷地有声。
官家想是从没有见过这样直截了当的女子,心中突然有一瞬间的慌张,原来自己身为九五至尊的皇帝,竟也有不知所措的时候。
官家故意装作镇定自若的样子,向着慕烟雨靠近一步道:“没错。”
慕烟雨的眼睛目光灼灼,仿佛能洞察人心:“那官家可否告诉我,您对小女子的喜欢,是哪种喜欢?”慕烟雨丝毫没有退缩,继续问道。
“喜欢还要分很多种吗?”官家避重就轻。
“自然,朋友之间的喜欢叫友情,亲人之间的喜欢叫亲情,男女之间的喜欢叫爱情。除此之外,对百姓,对林鸟,对天下万物的喜欢叫大爱。民女是官家的子民,也算是官家的朋友,除此之外,您觉得您对我是哪种喜欢?”
慕烟雨虽问得不疾不徐,可是官家觉得此时虽是冬日,额头却不免有些冒汗。不过,正是慕烟雨这样柔中带刚,刚中带柔的性子,才让自己念念不忘,朝思暮想。
官家还是第一次在一个女人面前有些怯懦,他鼓了鼓勇气道:“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官家确定吗?民女不过是民窑的一个不起眼的窑工,也许我生得美,却美不过宫中妃嫔,也许我生得年轻,但也早已过了及笄之年,不再是吐蕊的桃花。我没有世家背景,没有十分出众的才华,除了制瓷,我什么都不会。
我和官家既聊不了家国天下,也对不上诗词歌赋,官家您确认,您对我的喜欢,不是图一时的新鲜?”
“我确认,朕对你就是男子对女子的喜欢,朕对你,是心动,是爱慕,是很多很多年都不曾有过的朝思暮想。”官家知道,自己是天子,这天下的女子,只要他想要,他都可以得到。
但是他不想勉强,活了四十余年他才知道,自己不过是想要一份纯粹的感谢,一份纯粹的喜欢。没有政治联姻,没有家族背景,也不是为了填充后宫繁衍皇室血脉。
“可是,官家忘了吗?我有未婚夫。”慕烟雨心中有些生气,却不知道自己气什么。也许是她从心底真的把皇帝当成了朋友和知己,而不单单是对他的利用。
所以,她不能忍受这份单纯的知己之情被染上世俗的男女之情,她想要一个年长的朋友,一个像父亲,像兄长一样宠爱她,偏袒她的朋友。
可是,现下这份来之不易的友情,却被对方亲手破坏了。
官家应是感受到了慕烟雨情绪里的气愤。他搓了搓手,仿佛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小心翼翼地说道:“朕可以补偿他,金钱,名誉,甚至官阶。朕知道朕这样做是有些令人不齿,可是,朕不想错过你,哪怕你与你的师兄早有婚约,可毕竟只是婚约,还未成婚,朕……”
官家话还未讲完,正堂的大门被一把推开,一个身高近八尺,宽肩悍腰的男子从门口大跨步走了进来,他凌厉坚毅的五官在逆光中逐渐清晰,一双眸子如寒星般烁亮。
他看了看慕烟雨道:“师傅何时与你的师兄有了婚约,徒儿我怎么不知?”
慕烟雨还未开口,便听得官家说道:“你是何人,敢无旨闯入,门外的侍卫是都死了吗?还不给朕来人?”
“官家想是忘了?是您下旨要见我,既然官家召见,本王哪有不来的道理。”
“你是何人?”
“大金国七王,完颜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