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东青尖锐的嘶鸣声突然划破夜空,数只猎鹰铺天盖地地朝着这群人直扑下来。
这些杀手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啄瞎了眼睛,抓破了喉管,血腥味儿充斥着四周,一群人倒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惨叫声在黑夜里此起彼伏。
慕烟雨扶住依然昏迷不醒的林峰,看着一只只大鸟盘旋在她的四周,将她护在了中间。她透过夜色向四周寻找,寻找着那个她熟悉的身影。
她不想承认自己内心对完颜潇的期待,不想承认自己一直恨之入骨的人,却总在关键时刻救她于水火,让她一次次深陷矛盾的泥淖无法自拔。
一匹雄骏的烈马由远及近而来,坐在马鞍之上的完颜潇一袭月白锦袍,披散的墨发肆意飞扬,他望向刘内官的冷眸尖厉如刃,手中长剑直指他的面门:“敢动我的女人,你是活腻了么?”
“潇,潇七爷!”刘内官双腿抖个不停,早已站立不住,扑通一下跪倒在地,谄媚着笑道:“在下,在下是奉命,奉命。”
慕烟雨抬眸仰望着坐在高头大马上的完颜潇,完颜潇面目阴冷,眸中无情,散发出让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完颜潇低眸看了一眼破衣烂衫,满脸烟灰的慕烟雨,心中瞬间点燃了一把熊熊怒火。他内力外溢,剑锋一挑,刘内官的外袍便被他撕成一条一条:“奉谁的命?”
“右,右相。”刘内官因为惊惧,全身抖个不停。
“奉什么命?”剑锋一偏,刘内官的脖子上随即留下了一条不浅的血痕。
那刘内官捂住冒血的伤口,磕头如捣蒜:“是,是右相,让我杀了慕守道的女儿,生,生要见人,死,死要见尸。”
完颜潇抬脚一跃,从马鞍上一跃而下,走到刘内官身前,用剑尖抬起他的下巴,阴阴说道:“你,是皇后的内官,不要以为我不知道,说实话。”
刘内官吓得一动也不敢动,冷汗早已经浸透了衣衫,他颤巍巍说道:“还有,还有皇后,是皇后下令杀她。”
“理由。”
“什么?”
“皇后要杀她的理由。若你说了实话,我可以考虑让你死得不那么痛苦。”完颜潇的冷剑,在刘内官的脖子上拍了拍,剑锋发出凛凛寒光。
“七王爷,七王爷我还不想死,我说,我全都说出来,你饶了我,饶了我,我从今日起唯七爷是从,求七爷高抬贵手,高抬贵手!”刘内官伏在地上拼命磕头,直磕得头破血流。
“说。”完颜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说便是死。”
“说,我说,皇后说,她,她私卖御用贡瓷的事情,绝不能让人知道,所以当初,皇后将罪责全部嫁祸给了窑工还要斩草除根。
七爷,七爷您要求流放窑工不可伤害性命,可右相没听,他下令在两国边境便将窑工全部杀掉,就说是七爷所为,这样,不但杀人灭口,还嫁祸给了金国,自己,自己落得干净。”
刘内官说完便伏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完颜潇看着慕烟雨惨白如纸的脸,看着她蓄在眼眶中的泪水,负罪感油然而生。慕烟雨悲戚的眼神看着他,这眼神让完颜潇心疼、愧疚、后悔、自责……太多太多的情绪几乎把他吞没。
他不敢再看慕烟雨的眼睛,对着刘内官道:“还有吗?”
“没有了,再没有了,我只知道这些,这一次皇后下令要我斩草除根,我真的是奉命,我不得不奉命!七爷,七爷您发发慈悲,饶我……”刘内官感受到了完颜潇周身散发的凛凛杀意,他毫无办法,只得不停求饶。
完颜潇的一只大手蒙住慕烟雨的眼睛,握剑的手长剑一抖,剑光一闪,刘内官的鲜血瞬间喷了一地,他身体微微抽搐了一阵,便断了气。
四周恢复了安静,完颜潇感觉自己每一次的心跳都像是一把锤子,击打在他的心头,提醒着自己那无法逃避的与他有关的事实。
若不是当初他建议流放窑工,若不是他为了一己私利,或许……
慕烟雨终于将事情的始末了解清楚,到底谁是罪魁祸首,自己该恨谁怨谁找谁报仇,已经完全明了,她心中又喜又痛,表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她转过身,直面着完颜潇站定,漆黑的眸子望着他。都说造化弄人,这弄人的造化果真叫人身如不系之舟,在命运的波涛中被摧残得粉身碎骨。
慕烟雨看了看刘内官的尸体,喘息了半天,才挤出几个字:“你应该,让我,动手的。”
慕烟雨用手按着胸口,费力地喘息着,突然感觉头晕目眩,已经站不稳了。
适才着火的浓烟,应该是烫伤了慕烟雨的喉咙,此刻喉咙水肿,堵住了气管,她已经喘不上气了。
完颜潇马上发现了她的异样,他紧张地喊她:“烟雨,烟雨,你怎么了?是不是喘不上气了,喉咙痛,是不是?”
慕烟雨喘息着点了点头。
完颜潇看着慕烟雨因窒息而苍白的脸颊,捏了捏拳头,咬牙说道:“得罪了,等你性命无虞之后,要杀要剐随你。”
说完,炽热的唇瓣贴上了慕烟雨冰冷的柔唇。慕烟雨倏地瞪大了双眼,脑子里仿佛轰然炸开了无数惊雷,将自己轰了个外焦里嫩。
还未等慕烟雨想明白,她只觉得一股气息用力冲开了自己的胸腔,整个胸口仿佛被打开了,随着源源不断的空气和真气灌入身体,她终于觉得自己可以呼吸了,喉咙的灼痛仿佛也好了许多。
慕烟雨的眼睛忽闪着,长长的睫毛扫在完颜潇的面颊之上,扫得他心跳如鼓,呼吸不稳。
慕烟雨的呼吸渐渐平稳,完颜潇的额头贴着她的,彼此炽热的呼吸纠缠在一起。他伸出手指,轻抚着慕烟雨的唇瓣,闭上眼睛,低声道:“对不起,要杀要剐,都随你。”
完颜潇拉住慕烟雨的手,引领着她摸上长剑的剑柄,抬起她的手,将剑锋对准自己脖子上的动脉,笑道:“我无话可说。”
慕烟雨犹豫,矛盾,彷徨,痛苦,自己仿佛被分裂成无数碎片,她不知道该继续恨他,还是应该谢他。她心中悲戚,突然用力咬住了完颜潇的手腕,狠命地咬,血液的腥甜在她的口中蔓延开来。
她将长剑狠狠摔在地上,双手抓住他的领口,将头埋在完颜潇胸前,痛哭了起来。
完颜潇的心瞬间就碎了,他抬起手,想要摸摸她的头,却又觉得自己已然没有了资格,又将手收了回去。
林峰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刚才的一切他都看在了眼里。他也很想抱抱这个已经破碎成一片片的女孩,可是,他也觉得自己已然没有了资格。
慕烟雨哭累了,终于在完颜潇的怀里晕了过去。完颜潇将她轻轻放倒,看着身受重伤的林峰,问道:“你怎么样,骑我的马能走吗?”
林峰摇摇晃晃站起身,道:“可以,死不了。”他看着昏睡的慕烟雨,道:“我们得想个办法护住她,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没错。”完颜潇看着慕烟雨:“这个丫头我要带她去我的封地避一避,在金国境内她会安全许多,等避过这一阵,我会将她送回来。”
林峰略一思索,对于慕烟雨来说,此时去金国的确是最安全的办法,于是点点头道:“好,那就拜托七爷好好照顾我们烟雨。”
完颜潇一顿,随即说道:“自然。”
林峰骑马离去,完颜潇一路抱着慕烟雨往北漱城走去。
慕烟雨此刻已经醒来,她仰头看着完颜潇棱角分明的下颌和泛青的胡茬,想起刚才他为了救自己时的举动,脸颊一下子又红又热。
二人一路各怀心事,相对无言。
直到天边泛起一丝微白的天光,他们终于到了北漱城内的七王府。海东青在天空飞着,一路跟着他们回了家,高兴地在院子上空盘旋欢叫着。
青川闻声,端着药碗从凌惜的屋子出来,看到完颜潇被慕烟雨咬出血的手腕,惊了一声道:“王爷,你怎么受伤了?慕姑娘?慕姑娘怎么了?”
完颜潇还未来得及回答,只听得屋内,传出来一个甜腻娇软,妩媚悠长的声音:“爷,快来给我看看,你怎么了,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