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被侍卫们拖拽着,嘴里仍在不停地呼喊:“官家,你不能这样对我,臣妾是被冤枉的,一定是有人陷害我!”
金媚娘站在一旁,她看了看宋云娘,二人四目相对,眼中都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她二人不挣扎不喊冤,任由侍卫将她们带入了天牢。
黄昏时分,晚霞似火,染透了半边天际,将那重重宫阙的飞檐勾勒出暗沉的金边。
慕烟雨在官家文德殿的东厢房内,被夕阳的金光晃了一下眼睛 ,她扬手挡了挡,声轻如烟:“这是哪里啊?”
官家见她终于醒了过来,长吁了一口气,坐到慕烟雨的床榻边上,仔细地端详了一下慕烟雨的脸色道:“还好,还好,毒已经解了,就是脸色差些,日后补一补,会好的。”
慕烟雨挣扎着坐起来,觉得十分头晕坐不住,便不得不又重新躺了回去,轻声说道:“请官家恕我不敬之罪吧。”
“躺着吧,躺着吧,都这样了还要这些虚礼做什么。”官家为慕烟雨掩了掩被子,继续说道:
“今天你也着实受苦了,幸而救得及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你放心,朕已经让郑鼎去查了,今日不单是皇后,你身边的那个金媚娘和宋云娘,也都脱不了干系。待真相大白,朕绝不姑息。”
“官家不必查了。”慕烟雨看着官家的眼睛,说得十分坚定。
官家皱起眉头,疑惑地问道:“烟雨,你不是一直说要报仇的吗?如今皇后害你,这就是证据,朕说过,若真的是皇后所为,这一次朕真的不会再袒护她了。”
慕烟雨何尝不想报仇,何尝不想让皇后伏法认罪。
可是,若单凭皇后下毒害她这一个罪名,那所有窑工的冤情又该如何昭雪?她做得那些谋财害命,卖国求财的罪行呢?
慕烟雨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官家真的不必再查了,我中毒的事情与旁人无关,毒是我自己下的。”
“你说什么!”官家难以置信地凝视着慕烟雨,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许久之后才说道:“烟雨,你莫要胡言乱语,这等付出生命的玩笑开不得。你这么做,可是欺君!”
慕烟雨冷然一笑,随即目光坚定地说道:“小女子句句属实,并未欺君,民女从未说过是皇后害了自己,民女晕倒前告诉官家酒中有毒是真,现在,我坦白酒中之毒是我自己下的,也是真,谈何欺君?”
慕烟雨的话让官家心中又气又痛,自己堂堂一国之君,却被这个小丫头耍得团团转,官家心中有气,可是他不是气慕烟雨骗自己,而是气这个丫头完全不顾自己的性命,不顾后果,以身入局。
官家看着慕烟雨苍白的脸,他眉头紧皱,声音低沉而严厉:“你可知你这般行事,稍有差池便是性命不保。你是对朕不信任,还是说你觉得你有好本事,可以单枪匹马搬倒一国之后?”
慕烟雨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官家,民女深知若只以中毒一事追究皇后,最后不过是小惩大诫,难以将其罪恶连根拔起,所以民女自愿以身为饵,引出皇后更多罪行,民女要的,自始至终都是一个公道!”
官家听完慕烟雨的话,脸色阴沉,气得在她床榻前负手踱步道:“可是朕已经在查了,郑鼎这个人你是相信的吧,朕已经派他去搜集证据了。你就不能等一等,你就这么不相信朕?”
慕烟雨咬了咬嘴唇说道:“官家,并非民女不信您。但是我不想等了,我一日都不想等了。每多耽搁一日,正义便来得更迟一分。民女实在无法再安心坐等。”
“你这女子,性子怎如此执拗!”官家停下一直在辗转的脚步,指着慕烟雨道:“你这般不计后果莽撞行事,若真有什么意外,朕也未必次次都能保得住你。你不在意朕与你的友情,行!可是那个,那个完颜潇,你总要顾及一下他的感受吧?
你若死了,他伤不伤心我不管,但是他一定会找朕来兴师问罪的。即便朕不惧他来找朕兴师问罪,可是我们这一众关心你,爱护你的人,你可有考虑过我们的感受?
你要我们今后如何自处?是要我们想起你就伤心痛苦,还是让我们想起你就自责后悔?”
慕烟雨听完官家的话,不禁感动得泪流满面,她挣扎着爬起来,在床榻上俯身叩头道:“官家的恩情,民女铭记于心。民女对不起官家对我的真心!
但民女心意已决。实不相瞒,今日之事是我计谋的开始,此计已经实施,我断不会终止,纵是粉身碎骨,也绝不后悔!”
“你!”官家气得脸都绿了,一时竟被她堵得哑口无言,最后只得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既然事已至此,朕还能如何?”
官家气得想走,但是刚走到门口,却又不禁止住了脚步,回身看着慕烟雨道:“朕后宫的妃嫔,包括朕的公主们,没有一个人敢这么和朕说话,更别说框朕了,你这个丫头,你是头一个。”
说罢抬脚出了寝室的房门,没走两步又返身回来说道:“你先歇着,一会儿自有人伺候你用晚饭,毒还没清干净,只能先喝些绿豆粥。待明日好一些,你,将你的那些个所谓的什么什么计谋,统统给朕说明白,若再敢欺君,朕绝不饶你!”
慕烟雨从床榻上直起身,露出一个大大的灿烂的笑容,道:“是,都依官家安排。”
官家伸出手指,远远儿地朝她点了点,无奈地摇头道:“还说什么都依朕,朕信你的鬼话,好好歇着吧,莫要再惹事了。”
慕烟雨看着官家离去的背影,心中的感动如潮水般涌动,她知道,官家对她的这份宽容与信任,在这深宫中是如何得难能可贵。
慕烟雨重新躺到被子里,脑海中的思绪不断翻涌,她的仇家是皇后,她要向官家的妻子寻仇,一直以来她都沉浸在自己的仇恨之中,官家有多么的痛苦和矛盾,她一直都没在意过,自己这个朋友,当得是不是特别不地道……
慕烟雨想着想着,不禁又昏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文德殿中突然发出了刺耳的刀兵相接的声音,一个侍卫高呼道:“有刺客,保护好官家!”
话音刚落,一百多名带刀侍卫全部一拥而上,可是那人似乎没怎么抵抗,更没怎么伤人,而是乖乖束手就擒道:“我不是刺客,我要找一个人。”
“刺客是何人?带进来朕见见吧。”官家此刻,已经正襟危坐在文德殿的正殿之上,大殿内一时间灯火通明。
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人,被几十人捆绑簇拥着,带入了文德殿之中。官家揉了揉眼睛,觉得此人似乎分外熟悉,但是被拥在一众人之中,又不大能够看得清。
于是便摆手说道:“都散了吧,将人带到朕面前来,让朕看看清楚这刺客是何人。”
一名内侍官听完赶紧阻拦道:“官家不可,万万不可,此人可是刺客,官家得万分小心!”
“行了,别婆婆妈妈了,他要真想要朕的命,何必毫不反抗就站在这等着,来,带上前来。”于是,众侍卫皆退出了大殿,只留两个一顶一的高手,一左一右将那人带到了官家的面前。
官家借着宫灯,终于看清了那人的模样,于是不禁拍了一下手道:“朕就知道是你,你从正门进来着人通传就好了,没事你翻什么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