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惜……”青川听到这个名字,眸色一暗道:“她挺好,你不用挂念她,只是,她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
“不会回来了?怎么,她不会真的死了吧?”金老板咬唇一顿,毕竟她谎报给右相说凌惜死了是因为不忍心。意识到差点说漏嘴,金媚娘赶紧改口道:“我听人说她死了,你亲眼看见的吗?”
“凌惜做了金国郎主的柔妃,所以她不会再回来了。”青川的声音又冷又淡。
这些时日,青川一直拒绝想起这个人,他不知凌惜到底是为了什么,只要对她凌家有利,便可以那么轻易地把自己作为一件物品随时、随地、随意地送出去。
她骗过自己,青川眼里闪过深深的恨意,可是当他想起凌惜曾两次救自己性命的情谊,一抹哀伤却又浮现在他的眼底。
金老板亦看透青川的心思,赶紧插科打诨笑道:“呦,没想到一只小病猫,竟然还有贵人命,以她的身体状况,本是活不了几年,不过若是做了皇妃,有金国高明的大夫调理着,能多活几年也说不定。既然这是她的命,我们啊也不要太操心了。”
金老板看着青川的神色稍微阴转晴了那么一点,知道这傻子心里,估计还是有凌惜的位置,便又说道:“凌惜不过是我捡回来的,我于她的来历其实也不甚熟悉,如今她有了归宿,毕竟相识一场,从此啊,天高水远,各自安好吧。”
“可是,她是大理国人这件事,曾经骗了我许久。如今看来,她也许从一开始就是故意靠近我们王爷的,她步步有所图,果然心思缜密,滴水不漏。”青川拳头紧握,神情落寞。
“你说什么?她是大理国人?”金老板夸张地瞪着眼睛,万分惊讶地喊出了声音。虽然她其实早就知道凌惜的身份,但如今为了演戏,也是豁出去了。
演完,倒是也不忘有意无意地继续提醒了一句:“那大理国派了使臣去了金国,是不是和她有关啊,她到底是什么来头,不会是位公主郡主啥的吧?”
二人的这一番谈话,真真是各怀心思。有些消息,就是这样有意无意地,被获得,被交换,被传出去了。
至晚间,金媚娘将密信改了又改。
若是上报完颜潇名下毫无财产,右相和皇后定是不会相信,弄不好,还要难为她。特别是这个金缘楼,右相早知道这是完颜潇的产业。
可若是如实上报,她金媚娘也从来不是一个见利忘义、薄情寡义之人,慕烟雨这个丫头既是完颜潇的挚爱,那也必定是她金媚娘要保护的人。
踌躇再三,撕了烧,烧了撕。金媚娘终于将一封密信写好,将送信的鸽子扬手放飞了。
吹熄了书房的蜡烛,金媚娘自去睡了,角落里一直藏着的人,终于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这人却是扶摇。因为一个姿势呆得太久,脚都麻了,她揉了揉麻木的腿脚,呲牙咧嘴等着麻劲儿过去。
她本无意闯进书房,因为金老板说过,这个金缘楼她们哪里都可以进去,只有书房不可以。她今日也是因为姐妹们打赌起哄输了,这才进了书房。
谁知道,她前脚刚进来,金老板后脚就进来了,还从里面锁了门。无奈之下,她只好躲进了一只本打算放字画的空樟木箱子里。
缓了一会儿,麻劲儿终于过去了,她刚想悄悄离开,无意间回头,却看见一片没有烧完的信笺上似乎有字,她犹豫了一下想走,又掩不住心中的好奇,便将纸片轻轻拿起来,趁着月光,只看到了四个勉强可以辨认的字“长风、郭旭。”
想起郭旭,扶摇的脸似乎有些发烫,她用手扇了扇风,将纸片袖了,随即蹑手蹑脚关了门,赶紧溜走了。
大理国派使臣前往金国的消息,不但惊动了金国,同样也惊动了宋国皇后。皇后一大早风风火火来到宋国皇帝的寝殿,不管皇帝还未起身洗漱,便开始喋喋不休地抱怨:“官家,大理国派人去金国了,您知不知道?这可如何是好?怎么先前您就没有听说吗?”
宋国皇帝被皇后唠叨得受不了,不耐烦地说道:“大理国与金国正常往来,本也无可厚非,大理国又不是我们的附属国,他们去哪个国家访问,再正常不过。”
“不,不正常。大理国虽然不大,可是他们富庶,玉石矿脉多,金银矿也多。他们此去金国,定是要出什么幺蛾子。最近金国内乱,他们皇帝也许是需要钱。哎呀,官家,你先别梳你那个胡子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就不着急?”
皇后看着皇帝毫无所谓的样子,想着她本该到手的更多玉石矿脉的所有权就快没了,气就不打一处来。
皇帝虽然不知道皇后到底和大理国暗地里有什么钱权联系,但是这么多年夫妻,他自然是了解他的这个皇后的,能让她如此气急败坏的,只有钱。
“好了好了好了,人家派人去了金国不假,可是人家也派人来了我们大宋,过几日,他们大理国派来的使臣就快到了。区区小国,他们怎么敢厚此薄彼,只是他们从前从未和金国有过外交联系而已,这次派人出国访金,想是因为金国内乱,派人访问罢了。”
皇帝虽然看到皇后爱财如命的样子十分不屑,但是还是耐着性子和她解释了一番。
见皇后面色终于缓和,便继续说道:“朕说你啊,朕平日也不曾亏待你,只要是值钱的东西,哪个不先填到你的宫里,朕知道你年幼的时候家境不好,受穷受怕了,可那些都过去了,如今你做皇后这么些年了,于钱财一事,你还是看淡些吧,何必折磨自己。”
“谁爱财了,谁又不看淡了,我不过……我不过是关心国家大事而已,他们金国要是搭上了大理国,与我们宋国也是祸害。臣妾这是担心宋国,担心官家您嘛。”皇后觉得自己刚才的确是有些过了,便赶紧软下性子来,把贪财上升到国运层面。
“你啊。”官家将一个青瓷杯子递到皇后手里,道:“妇人之见。他们大理国就是有钱,能有多少国力,难不成为了金国,把钱都搬过去?他们两国就是加在一起,能与我宋国国力相比吗?糊涂。
行了,不说这个了,你来看看这个青瓷杯子,这是民窑窑口选出来的前二十名里面,朕比较喜欢的,你看看如何?”
皇后想想皇帝的话确有几分道理,这才把心思移到瓷器杯子上面,翻来覆去地看了看,道:“怎么这般似曾相识?”
“似曾相识?皇后是觉得,这个瓷器你是在哪见过?”皇帝看着皇后的眼睛,若有所思地问。
“青瓷杯子嘛,不过是大同小异。”皇后说道。
“哎,不一样,这个杯子,大不一样。以前朕用的青瓷,包括从前慕守道烧制的青瓷,都是白胎。你看看这个,土臃细润,色青带粉红,釉色显得深沉凝重。还有这个圈足,是黑红色。这就不一样了,啧啧啧,果然不错。”
皇帝对这个杯子的欣赏,引起了皇后的警觉,几日前她的表兄进宫来,天花乱坠地说了一大通,执意要烧制黑釉瓷,说什么与众不同,才能势在必得。
她当时觉得也有理,便应了。
可是天下人都知道,宋国皇帝最爱青瓷,她表兄如此剑走偏锋,完全无法预料胜算几何。于是,皇后便试探着问道:“难道官家眼里只有青瓷吗?白釉的黑釉的红釉的,难道都入不了官家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