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不久之前，还在一脸淡漠的质问她，“为什么你明明是张嘉豪的女朋友你还要跟我表白。”
而现在，他就坐在自己面前，笑眯眯喂她吃馄饨。
好像，这完全不是同一个人一样。
陈渔感觉自己几乎是完全错乱了。
她以为就算自己不小心坠入的这个系统不管是多么的丧心病狂，都只是会给她安排一些新鲜的人物给她攻略。
而且，这才是第三个，就直接把大boss放出来，不太合适吧？
她有些不自在的往后退了退，也不去接对方递过来的馄饨，“没事，我自己来吧，我手没有任何问题。”
张予阳于是点点头，把手上的馄饨放下，也不再坚持喂她。
陈渔低垂着眼睛，其实，她本来确实是有点点饿的，但系统闹了这么一出之后，她感觉自己是那一点饥饿的感觉全都被吓了回去。
“其实我也没想过我会在这里遇见你，张予阳。”陈渔轻声说道。
虽然，她整个人确实是很宅。但是，她在学校上了近两年的课，几乎是没有缺席过一节。
按理说，只要张予阳出现在她方圆两百米之内，陈渔都能一眼看到，而他们如果真的同校了近两年，陈渔都不知道，实在是太不合理了。
“我倒是觉得缘分很奇妙的，本来我高考发挥失常了，再加上我想考的学校分数涨了好几分。按理说，我可能根本就上不了大学，结果没想到，我还能补录上了这个学校。”
陈渔点点头，她曾经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幻想过，自己和他再一次相遇的时候，会是怎样的画面。
多年后的校友会，人山人海之中遥遥的一瞥，亦或者，在家乡小路上，各自挽着自己的另外一半擦肩而过。
反正不管是怎么想，都不会是如今这样的。
夜里的医院空气里总是带着丝丝的凉意，陈渔甚至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身侧柜子上的馄饨正在一点点的凉透。
“你不吃东西吗？再不吃就要凉透了。”
相对无言良久之后，张予阳开口问她。
陈渔微微一愣，仓皇转头，那碗馄饨表面的那一层油脂已经慢慢的凝结成块。
“你不说我还忘记了。”陈渔伸手端过那碗馄饨，果然是已经凉透了。
她舀了一个放进嘴里，凝结的油块加上糊成一团的面皮在她的嘴里显得异常的粘腻无味。
但陈渔好像也是完全顾不上吃了，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一整碗的馄饨连带着汤汁全都喝干了。
张予阳无奈一笑，似乎是没有想到她能把一碗冷透了的馄饨吃得那么津津有味，但还是很礼貌性的伸手接过她手里的打包盒，又把盖子盖好，放进塑料口袋里。
“来，擦擦嘴。”张予阳把收拾好的垃圾拎到一个角落里放好，又抽了一张纸巾递给她。
陈渔伸手接过，柔声道，“谢谢。”
“现在几点了？”她忽然意识到，现在好像已经很晚了，既然自己没有什么大问题，就可以离开回学校了。
虽然是在医院里，但这大半夜的，孤男寡女总是不太好。
“十点一十三。”张予阳很顺手的接过陈渔用过的纸巾就放在了装打包盒的垃圾袋里。
陈渔盯着他拿着纸巾的手，感觉自己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可偏偏，对方就是这样，没有半点嫌弃的把纸巾拿在自己的手里。
可是那张纸，刚刚自己才擦过嘴巴啊。
念及于此，陈渔感觉自己的脸以一种惊人的速度红了起来。
她感觉自己真的要完蛋。
“怎么了？你有什么事情吗？”张予阳似乎是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陈渔神情之中的异样，他的眼神依旧是真诚而又坦荡的。
“没有，我只是觉得，反正我也没有太大的问题，要不我就先回学校吧，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明天早上我还有课。”
张予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好啊，我们一起回去。”说罢，他顺手拿起自己方才整理好放在一边的垃圾。
陈渔也从床上坐起来准备穿鞋。
“怎么样？头晕不晕？”张予阳下意识的就要伸手去扶她。
明明还没有碰到陈渔的袖口，她却还是像触电了一般的收回了手，“没事，我自己可以。”
“那好吧。”张予阳也不强求她，只是拎着垃圾袋退到一边等她穿鞋。
夜里不太好打车，他们就一边沿着马路慢慢朝学校走，一边碰运气找出租车。
“你知道吗？我当时知道我自己的球不小心打到人的时候，我真是吓坏了，要是我真的把你砸出什么问题的话，估计我这辈子良心都要不安。”
橙黄色的路灯映在张予阳的脸上，倒是让他整张脸显得愈发的轮廓分明了些，他头发比起之前稍微剪短了一些，还是那样一件白色的宽松T恤，袖管被晚风吹得鼓鼓的，恰如其分的露出线条分明的一小节胳膊。
陈渔走路很慢，他也就那么慢慢的踩着陈渔的步子跟她保持着一样的速度，两道影子并排在一起，被路灯拉长了，又缩短了，又拉长了。
“没事，我头可铁。”陈渔无所谓的耸耸肩，反正她相信自己命硬，二十二岁之前肯定是不会出什么意外的，不然，系统怎么安排她？
“哈哈哈哈哈哈，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那么幽默。”张予阳笑得开怀，被揉碎了的路灯落进了他的眼里，他的眼睛竟是比路灯还要明亮几分。
陈渔无奈，他当然不会发现了。
其实说实话，她虽然暗恋了张予阳近三年，其实跟他说话的次数，总共可能也就只有那么三次。
撇开大学不谈，她印象中也就只有三次。
第一次， 张予阳的篮球滚到了她的脚边，她捡起来递给他，他说谢谢，陈渔说不用谢。
第二次， 陈渔去食堂打饭的时候，她不小心踩到了他的白球鞋，陈渔说对不起，他说没关系。
第三次， 她毕业之后拉着他表白，陈渔说，我喜欢你三年了，他说，你不是张嘉豪的女朋友吗？
整个过程显得异常的仓促且草率。
以至于陈渔后来想起的时候，甚至会怀疑，他是不是根本就记不得自己这么一个人。
暗恋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这句话用在陈渔身上，可以说，非常的贴切。
不过，至少在今天，她可以肯定的是，他不仅记住了自己的名字，还记住了自己叫陈渔。
陈渔勾了勾唇角，好像，情况也不算太糟。
她微微仰头，路灯恰如其分的照亮了张予阳的侧脸，他的嘴角，也是微微上扬的。
他们两个不知道走了多久，陈渔一个步子拆成两步往前，张予阳也不着急，愣是迈着小碎步让自己和陈渔的速度保持了一致。
来来往往不知道经过了多少辆出租车，张予阳没有拦，陈渔也装作自己没看到。
他们一路上很少说话，倒也不觉得尴尬，大多数时候，陈渔就那么目不转睛的盯着张予阳的侧脸。
而张予阳，则是装作看不到她的目光，只是在她因为不看路不小心跌倒的时候伸手扶住她，然后温和的对她微微一笑。
如果这梦，可以一直不醒来的话，该多好啊。
陈渔迷迷糊糊的想。
但现实是，他们已经走到了宿舍的楼下，任凭陈渔再怎么刻意的拖延时间，也只能告别了。
“如果身体不舒服的话，记得联系我，不要强撑着，陈渔。”
陈渔点点头，她看着夜里张予阳那张轮廓分明的脸，莫名的，倒是生出来几分离别的苦楚出来。
像是自己那段荒唐又漫长的单相思，也像是美梦又像是幻境的这一夜，更像是自己面前这个像是永远也没办法触碰的人。
她总觉得，只要自己踏入宿舍这扇门，他就会彻底消失不见。
“张予阳。”夜风裹挟下，陈渔的声音里像是隐约有了几分呜咽，“你是真实存在的，对吗？”
张予阳似乎是有些不解她为什么忽然这么问，但还是很有耐心的答道：“是，我是真实存在的，陈渔。”
她像是终于心安了般的点点头，随即转身，准备回到宿舍楼里。
“等一下陈渔。”
“嗯？”她有些不解的回头。
“加一个微信吧，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话，记得随时跟我说。”张予阳眼睛亮得出奇，他的脸上带着几分少年特有的羞怯，握着显示二维码的手甚至有几分颤抖。
“好。”陈渔拿出微信扫了扫，点了添加，又再次转身。
其实，很早以前，她还是有张予阳的联系方式的。
她通过了一层又一层的关系，好不容易加来的联系方式，就那么放在自己的好友列表里，一放就是三年，她从来也不主动跟他说什么，张予阳似乎也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好友列表多了那么一个人。
再后来，陈渔表白失败，她就直接毫不犹豫的删除了他的联系方式。
然后，就再也没有后续了。
远远的，陈渔听到了身后张予阳的声音，“晚安，陈渔。”
“晚安，张予阳。”陈渔轻声说。
她回头，少年的身影像是要与夜色融为一体，他依旧阳光，依旧耀眼。
见到陈渔回头，张予阳对她挥了挥手。
陈渔收回目光，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