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乐乐敏锐的察觉到了韩陈陈的不对劲，她微微皱眉有些不自在的伸手遮住了自己脖颈上的淤痕，垂着眼睛说，“你看到了。”
“嗯。”
“我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变成那副模样，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病态的一面。他将我囚禁起来，用锁链将我锁起来不让我见任何人，甚至是对我进行侵占。”陶乐乐说这话的时候看起来十分的平静，可是身体却有些轻微的颤抖，“我没有想过要伤害他，只是真的……心寒了。”
韩陈陈听她这么说的时候，心里面无比的沉闷，她甚至是有些自责才会导致自己的好朋友沦落到这个地步，如果她早点发现不对劲就应该在第一时间里面将陶乐乐解救出来，而不是过了快要一个月才发现不对劲。
“对不起。”韩陈陈说这话的时候，心里面前所未有的感觉到了巨大的沉闷，“我不该隔太久才察觉到不对劲，我应该再被挂掉电话的那一刻就察觉到不对劲，是我把你害成了这样。”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圣母心太过于强烈的人，只是在自己很好的人面前才会露出这一面来，况且陶乐乐是她最好的朋友以及拍档，她们彼此这么了解，不管任何时候，都应该在第一时刻时间察觉到彼此的不对劲。
“你不用自责，真的和你无关。”陶乐乐垂着眼睛，她的脸色看起来苍白无力像是一张纸，嘴唇上更是没有半分血色，哪怕是精气神好了很多但是依然遮掩不住的狼狈，“龚伦的心里藏着一只很可怕的猛兽，之前的体贴温柔全都是装出来的，只有我到那一刻才清楚地知道最原本的他是什么模样。”
“乐乐……”韩陈陈垂在两侧的手有些挣扎的攥了起来，她甚至是不敢去看陶乐乐的眼睛，不忍心她为此绝望难堪，可是过了很久她仍旧是将这样残忍的事情说了出来，“乐乐，有一件事情我必须要告诉你。你……你怀孕了。”
陶乐乐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当即像是有什么东西碎掉了，连带着她的心也跟着猛地一跳，她像是不敢置信般，讷讷的过了很久才缓慢地垂下头去看着自己的肚子，她颤抖着手小心翼翼的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可以清晰的感受到来自自己身体的体温，却仍旧觉得此时此刻肚子里面早就已经孕育了一个小生命，而感到不可思议。
“乐乐？”韩陈陈担心她会做出什么不可抑制的事情来，轻声问，“这个孩子……你要选择怎么办？”
陶乐乐眸光微动，她对着韩陈陈很轻的笑了一下，“陈陈，我从来没有想过，我其实也能怀孕做一个母亲。在第七大道那么久，早就因为反复的被注射药物伤害了身体，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能够拥有做一个母亲的资格，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些。”
“那你，打算怎么办？”韩陈陈看到她这幅模样，心里面隐约有了些猜测，知道陶乐乐心里面做出了怎么样的决定，可是不管怎么样却依旧要尊重陶乐乐的意见，让她亲口将这个决定给说出来。
韩陈陈站在那里静静地等着陶乐乐能够给她一个答案，过了很久，她才听见陶乐乐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我会有一个孩子，我这样的人其实也不配有孩子，我不能给这个孩子带来什么。”
她看着韩陈陈的眼睛，言不由衷的开口说，“我想流掉这个孩子。”
这个答案几乎是出乎韩陈陈意料的，她以为陶乐乐会留下这个孩子来，却没有想到陶乐乐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来，一时之间讷讷的站着不知道该从何开口。
韩陈陈为了避免她后悔，稍作沉默，再次询问，“你真的决定了吗？”
“嗯。”陶乐乐看起来并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她看着韩陈陈的时候很认真的开口说，“陈陈，当龚伦将我囚禁起来的时候，我的心里仍旧对他怀揣着些幻想与期冀，可是当我将子弹打在他的身上之时，我的心也连带着一起受伤了。他不会爱我，又怎么会爱这个孩子呢？留下来也是要受很多苦，与其从一开始的时候就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
“你说真的？”韩陈陈震惊于陶乐乐在此刻如此的决绝，在她的印象里面只要是沾染上感情以及龚伦的陶乐乐，几乎很少有这么清醒的时候。
“嗯。”陶乐乐看着她，眼睛里面泄露出一丝哀婉与悲凉来，“你之前就告诉过我，如果一个人真的爱我，好好呵护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将我送到第七大道那样的地方磨灭我的天真？我当时心里面甚至是气你，我气你更气我自己，因为我清楚地知道我在做着自欺欺人的事情。”
“可是我没办法控制我自己，我爱他。他将我收养给我一个家，我已经很是感激，哪怕他对我在冷漠，可是他一跟我说话，我就又不争气的沉沦了。可是现在我想让我清醒了。”陶乐乐说话的时候，眼泪从眼角缓慢地落了下来，“我得让我自己清醒，他不懂爱，也不爱我。”
陶乐乐说的这些话像是一下一下的敲打在了韩陈陈的心上，让她的心里面像是压了块石头般沉重难忍，几乎快要到了喘不过气来的地步。
这何尝又不是在说自己呢？韩陈陈想哪怕是她现在不可避免的沉浸在陆煜织造出来的温柔里面，那她怎么会知道进一步不会是陷阱呢？她上辈子已经死过一次了，怎么能够还如此的不长记性，重蹈覆辙，再次上演之前的悲剧呢？
陆煜是杀了她的凶手，那她呢？她又是什么呢？她和刽子手无异，因为她早就愚蠢的默许了陆煜对于她的伤害，是她亲手将刀递到了陆煜的手上。
“你真的做好了决定？”韩陈陈再次询问的时候，眼睛里面闪过一丝疑惑，她这么问只是不想让陶乐乐以后会后悔。
却见陶乐乐缓慢地摇了摇头，“没什么可后悔的。”
说完这句话以后，她又缓慢地垂下头看着自己平坦的肚子，仍然是对于自己的肚子里面孕育了一个小生命而感觉到无比的奇怪与震撼，但是她要在这个孩子没有成形之前亲手扼杀掉。
对不起。但我必须要这么做。
当陶乐乐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泠白的光落在她的脸上，有颗晶莹的泪依稀可见落在了手术台上面。
莱奥德眼神落在她的脸上，这张和他妻子极为相似的面容，此时此刻那副黑漆漆的眼睛里面更多的是盛满了空洞与麻木，不知为什么他的心陡然跳了下。
“莱奥德医生。”陶乐乐轻声的说，“可以不打麻药吗？”
莱奥德难得好心的提醒道，“不打麻药会疼，我可以打局部麻药，不会让你疼。”
陶乐乐却固执的摇了摇头，“我想记住此刻有多疼。”她眸光缓慢地落到自己的肚子上面，“它还没长大，不知道是女孩还是男孩，要是长大也不会长的太差。”
说完以后她就强迫自己闭上了眼睛，“莱奥德医生，请您开始吧。”
陶乐乐永远无法忘记此刻的痛疼与绝望，她的心里面宛如被刀子硬生生的隔开了一道大口子一样，里面殷红的血也争先恐后的冒了出来，几乎将她整个人给埋没。
她甚至察觉不到身体上究竟有多么的疼，只觉得心里面有个地方疼的无以复加，像是将龚伦这个人硬生生的从自己的心上割裂了出去，让她不知所措却又悲痛至极。
韩陈陈紧张的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她紧张的甚至是汗都快要冒出来，陆煜始终都陪在她的身边，神情晦暗不明，从昨天到现在他没有跟韩陈陈开口说话，此刻却问，“你也会这么做？”
“什么？”
陆煜冷哼一声，对于她的态度稍有的冷漠，“那是个孩子，因为没有成形所以可以没有感情，直接做掉对吗？”
韩陈陈几乎震惊于他此时此刻的阴阳怪气，“陆先生，你这么说，是因为你其实可以对一个胚胎有感情？”
“并不。”陆煜看向她的眼神掺杂了些许的冷意，“如果你有我的孩子，也会这样毫不留情的做掉吗？”
韩陈陈被他这句话几乎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她看着陆煜的时候几乎是觉得不可思议又带了些认真，“陆先生，我们甚至是还没有进行到那一步，我不觉得你可以想的这么多，况且，我的身体状况无法孕育一个孩子，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
“明明你的朋友都可以。”
“好。”韩陈陈看着他的时候，十分的冷静不掺杂任何多余的感情，“就算是我也可以，可是陆先生凭什么认为我会给你生孩子呢？难道您已经务必确信日后会毫无保留的爱我，甚至是会为了我失去生命吗？我没有太多的感情，对于爱情的理解也不过就是将自己的性命义无反顾的豁出去，陆先生可以做到对我有耐心以及十分温柔，可是这份温柔更像是陷阱。”
“你说什么？”陆煜听她说话，几乎是有些抑制不住的生气，他不明白为什么到了现在韩陈陈仍旧会觉得自己没几分真心，甚至是觉得他对她的好是个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