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顾景尧心里面早就知道自己说的这些对于陆煜来说起不到任何的作用,但是当说出口以后早就确定了结果他心里面反倒说不出来的复杂,他不想让容益浓最后真的落得个跟陆锐锋去殉情的悲惨下场。
但是他却无能为力的插手别人的家事,能够给他理由站在陆煜面前管这件事情的唯一原因,只是因为容益浓是他生命之中很重要的人。
他怎么能够去看着最重要的人拥有那样的结局呢?
顾景尧倏然笑了一下,他看着陆煜的时候眼睛里面说不出来究竟是藏着怎么样的一种情绪,“我还想再问一句,你不管对谁都这么狠心吗?”
“不。”陆煜抬眼和他对视,说出来的每句话每个字都带着昭然若揭的,对于韩陈陈的占有欲,“我不会伤害我在意的人。顾先生可能不知道,韩陈陈很爱我,超乎寻常的爱我,她可以为了我失去生命,我也可以为了她失去生命。”
“呵。”顾景尧真真切切的将他说的话听进了耳朵里面,他想起来韩陈陈之前跟他说的那些,所以丝毫都不认为陆煜说的这话只是出于单纯的占有欲以及控制欲,他清楚地知道那个女孩是会真的为陆煜去死,因为她将陆煜看作是唯一的、可以逼迫着她自己活下去的光芒。
但是陆煜这人会不会为了韩陈陈失去性命这样伟大的事情,他目前暂且还保持着些许的疑惑。
他不认为随便哪个人会毫无顾忌的去为了另一个人付出生命,哪怕是多爱都一样,人都是饱满的多面体,在多数时候都是自私的,不会傻到去为了谁丢了命,当然这其中要抛去格外固执偏执,将感情视作是高于一切的人。
陆煜是这样的人吗?他看不出来。
“韩小姐的确是跟我说了一些有关于你们之间的事情。”顾景尧此时此刻如实说话,“她可以为了你放弃生命这样的举动,我相信她是绝对可能会做出来的,但是你能不能做到,我还持着怀疑的态度,但有一点,你跟容益浓表姐很像,在感情方面都是个疯子。”
陆煜说,“这应该是我唯一值得感谢她馈赠给我的东西。”
“喝了这杯咖啡再走吧。”顾景尧将调好的摩卡递到他的跟前,“这件事我没有完成,自知没有脸面再面对益浓表姐,明天之后我或许会回澳洲,如果你信得过我,我会将韩小姐带往澳洲散心,如果你不舍得,那你要做的应该是尽快解开你们之间的误会。”
“不用你提醒。”
陆煜其实不只是一次想要跟韩陈陈说开,可是话到嘴边他根本没有任何的立场来让韩陈陈选择原谅他。他要怎么跟韩陈陈解释呢?要跟她说‘我把你杀了以后,就后悔了,后悔到我也开枪自戕了’这样的话吗?
这样的事情会给谁带来感动?只不过是会给人带来无穷无尽的恶心,这样的举动不过是成全了他自己的自私,却感动不了任何人。他毫不犹豫的伤害了人,给人带来了不可磨灭的伤害与打击,到头来是能够以自己付出生命结尾为代价抹平的吗?
这只能说是他自己的报应,是他自己活该而已。
况且就算是说了,他自己都觉得可笑,更不要说用这些话来解开跟韩陈陈之间的误会了,他的自尊不允许,这样解释的话也说不出口。
顾景尧和陆煜见了一面之后,心情多少受到了些影响,他捏着手机犹豫不决的想要打电话给容益浓的时候,几次三番看着都要将电话号码拨出去了,却几次三番都按捺住自己开不了口。
他没有办法这样残忍的告诉容益浓,说自己并没有说服陆煜的能力,毫不掩饰的告诉容益浓,陆煜已经下定了决心要伤害陆锐锋,他觉得容益浓一定接受不了,况且她的身体一直都不太好,如果因为这件事情受了打击,他会内疚自责一辈子。
这个世界上最不亏欠他的人就是容益浓,身为表姐她已经为他做了太多,几乎是扛起了半个母亲的角色,这要让顾景尧如何去坦然的面对这样的结果。
没有人比顾景尧能够了解容益浓这个姐姐了,她的心里面空无一物,却孤傲的将爱情视为一切,这样其实难免会摔得极惨。
可是容益浓似乎已经预感到了什么,在顾景尧正在纠结要不要打电话的时候,容益浓的电话却率先打了过来,这些天看起来她的心情不错,气色也好了许多,所以说话时候的神采都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但是语气仍旧是格外柔和的。
“景尧。”
“表姐。”顾景尧捏着手机的手不易察觉的有些颤抖,他垂着眼睛微抿着嘴唇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吃饭了吗?我这个时候打电话给你影响到你休息了吗?”中国和意大利的时差将近六个小时,在这个时候意大利的天空已经微微发黑暗沉下来,国内却正是明朗的白天,容益浓修建着花园里面的花草,这应该是她这么多年来培养出来的唯一爱好。
“没有影响,表姐你最近身体怎么样?好一些了吗?”
“我好了很多。”容益浓轻声开口说,“你表姐夫最近陪着我,刚才去公司了。所以我找时间给你打个电话。”
“表姐。”顾景尧从来不觉得自己残忍,可是此时此刻面对容益浓的这么一通电话突然之间觉得自己无比的残忍,他沉默着并没有直接将结果说出口,而是用很轻却很坚决的声音委婉的告知容益浓这个不太美好的结果,“我明天要回澳洲,你跟我一起来澳洲居住一段时间吧。”
这句话其实说的并不算有多么的婉转,已经十分残忍的、甚至是间接性的宣告了陆锐锋要死亡的结果,而且还是‘必须’发生的事情,几乎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电话那端的人突然就没了声音,像是听错了不敢置信,又或者是知道结局以后心痛到说不出一个字来,顾景尧迟迟没有开口,他沉默着没有在说话,而是给足了容益浓反应的时间,但是他想容益浓几乎不会反应过来,也不愿意拥有任何可以反应的时间。
不知道沉默了多少秒,就在顾景尧以为那端即将要挂断电话的时候,突然听到容益浓压抑着的低泣的声音,顾景尧只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就被纠紧了,让容益浓哭的这么难过并不是他的本意,因为他比任何人都要更加在乎自己的这个亲人。
“表姐?”
容益浓听到他的声音以后又过了好几秒,几乎是在控制自己的情绪,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不出任何一丝的端倪来,“景尧,其实……其实我已经预料到了。只是抱歉让你辛苦这一趟,我没有出过国,澳洲也就不去了,我想多留些时间来陪陪我的丈夫。”
她说到最后像是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掩面悲悲戚戚得哭了出来,哭的向来苍白的面容上变得通红,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止不住的往下掉,“对不起啊景尧,我,我不想这么哭的,可是我有些忍不住,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表姐,你何必跟我说对不起?”顾景尧缓慢地开口说,“这个世界上我比任何人都更加热烈的期盼你能够好好的,表姐……你,你能明白吗?”
“景尧。”容益浓像是哭的有些厉害,这是顾景尧之前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在他面前的时候容益浓几乎从来都是表现出来的格外的坚强,更不要说掉一滴眼泪了,她就是连‘累’这个字都没有说话半句。
“表姐……”顾景尧几乎懊悔自己会跟容益浓开口说这些话了,他捏着电话不知道该怎么办,抛开之前刚来澳洲不能够和这里的人正常沟通急的无地自容的时候,这还是第一次如此的不知所措,他并不会哄人,尤其是这个人是他最亲近的姐姐的时候。
“景尧,我其实已经预料到现在的这个结果,陆煜那个孩子一旦下定什么样的主意就不会改变。哪怕是我让你回来做个说客也不过是垂死挣扎,改变了不了他的半分主意。”
容益浓想起来今天早上陆锐锋离开的时候还十分温柔的亲吻了她的额头,这样的亲昵不管是对她还是对于陆锐锋来说其实都是不可多得的缱绻的时候。
只是这样的温情时刻能不能再多一些?哪怕是再多几年也是好的,跟陆锐锋结为夫妻这二十多年来没有哪一刻是想现在这样让人惦念的,他们之间多数全都是不肯退让的争吵,通常都要争出个结果来,从来没有如此和睦像是真正浓情蜜意的夫妻的时候。
她被别的太太邀请去喝下午茶的时候,听别的太太讲述跟自家先生接触生活的时候只觉得艳羡,旁人都觉得她是幸福的,因为她是唯一一个可以被陆锐锋光明正大娶回陆家的人,哪怕是奉子成婚,旁人也觉得陆锐锋是爱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