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尧鲜少有能够如此温柔的时候,哪怕他时常嘴上笑着,可是那样的笑意不达眼底,眼睛里面却依旧是冷的。
这大概是因为家族遗传,所以他的骨子里面就是很冷的,大部分冷漠可以遮掩的很好,做个彬彬有礼的绅士,让人永远都看不穿,可是此时此刻面对这个小自己十二岁的女孩,这样的风度与温柔却是真实而存在的。
他此刻对于那些对于晚辈的欣赏与喜欢逐渐演变成为了好奇,好奇到顾景尧觉得可以先尝试着将四分之一的心暂且搁放在眼前这个女孩的身上,能让陆煜另眼相看的女孩不多,他想这应该是个极其出类拔萃的女孩。
但是人一旦开始对另一个人产生好奇以及怜悯多半是刚动心的开始,顾景尧从来没有动过心,也没有真心实意的对待过谁,他曾经受过一些不可避免的刺激,接受过很长一段的心理治疗,所以对于明朗的人多半都是存在着不可抵挡的吸引力。
他觉得或许韩陈陈吸引他的地方正是因为身上有他不曾存在的东西。
“顾先生对不起。”韩陈陈直视着他的眼睛开口说,“我没有办法信任你。”
顾景尧却并不将她说的这些话放在心上,甚至是从来不会往心里面去,他莞尔一笑,轻声点头应道,“我大概可以理解。”
“哪怕是顾先生十分无微不至的照顾了我一段时间,但是这不代表着我就要放下所有的防备来信任您。”正因为前车之鉴太过于惨痛,所以她实在是不敢去信任谁,这个世界上能够信任的人其实到最后只有她自己。
“我说这些话的本质目的,并不是想要让你信任我。”顾景尧看着她的时候眼神里面格外的温柔,他拥有一双很会蛊惑人心的眼睛,微垂着眼睛的时候眼尾微微上扬,睫毛也足够长能够留下一小排阴影来,眼尾处有颗十分起眼的红痣,看起来像是快要将人吸引进去。
见到韩陈陈并不开口说话,顾景尧又说,“只是你现在无处可去,肩膀上的伤也没有完全痊愈,出去也并不能保障你的安全,在我这里我会很好的保障你的安全,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韩陈陈想她现在的确是无处可去,可是她对于顾景尧的底细并不能保证,他的确是现在可以说保证她的安全,若是以后就不一定了,男人往往是最不可以相信的动物。
但是她唯一明确的目标是将陶乐乐带走,现在陶乐乐还没有养好身体若是强行离开A基地,恐怕下一秒就会被锐藤夫人打成筛子,她出于安全考虑最后只能选择暂时点头答应顾景尧的话。
“那就麻烦顾先生了。”
顾景尧回答她,“不麻烦。”
上次聂明廊去A基地并没有选择带着廖蔓一起,廖蔓被他关在家中的庄园里面哪里都去不了,她也不是打不过那些看守她的保镖,只是单纯的不想违抗聂明廊的命令,她知道怎么做会让聂明廊不高兴,她绝对不会做任何让聂明廊不高兴地事情。
这期间锐藤夫人曾经了解过她的行踪,但是她不知道她最敬重的戴萝夫人会想要杀了她,对于戴萝夫人她几乎是没有任何防备,甚至是完完全全的信任的。
所以当戴萝踩着黑夜从暴风雨中落入窗户之中,莹白的窗帘随着暴风疯狂的摆动,戴萝夫人一身黑衣看起来就像是来索取人性命的孤魂野鬼般,浑身的肃杀冷漠气息,不得不开始让廖蔓开始忌惮起来。
“戴萝夫人?”当廖蔓看着站在窗前的戴萝夫人的时候,心里面陡然一颤,紧接着头皮发麻,她已经开始明白戴萝夫人此行过来是来索取她性命的了,借着电闪雷鸣她看见戴萝夫人眼睛里面没有带着任何的感情,看着她的时候更像是在看着一个冷冰冰的尸体。
廖蔓当即立刻警惕起来,她枕头边上放着一把枪,是聂明廊走时放在她身边的,难道那个时候聂明廊就已经知道她的生命会受到威胁吗?可是眼前的人是将她养大,交给她一切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的半个母亲啊。
戴萝夫人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为什么背叛我跟锐藤?”
“我没有,我从来没有背叛过两位夫人。”廖蔓站在那里,和她对视。就算是她在是个有感情的人,此时此刻面对生命即将流逝的问题,也会立刻狠下心肠来,她的功夫计谋全都是戴萝夫人教给她的,戴萝夫人的每招每式她都能够迎刃而解,只是不到关键时刻,她并不想跟戴萝夫人拿枪相对。
“从你选择跟着聂明廊离开的那一刻,你就应该清楚是怎么样的下场。”戴萝说话的时候语气冷冰冰的,不带有一丝的温度,但是廖蔓清楚地看到她腰间别着一把枪。
“夫人,如果你这次的目的是要杀我,那我无话可说。”廖蔓说话的语气也并不客气,当她见到那把枪的时候,就不在心存侥幸觉得戴萝夫人能够放她一马,“但是我不会选择任人宰割,哪怕是死我也要搭上性命带你一起。”
“有骨气。”戴萝跟她打斗的时候始终都没有动腰间的枪,但是拳拳到肉几乎不**何的情面,窗外是噼里啪啦暴雨掠过窗户的声音,窗帘飘起,两个人从窗边打到床脚,戴萝的每招每式廖蔓都清楚地知道该怎么化解,两个人打起来几乎是不分伯仲。
可是戴萝的体力值似乎从来都没有极限,永远都不会觉得累,廖蔓被她打的满身是伤,最后被戴萝一脚踹的身体狠狠地撞在玻璃上,哗啦一声窗户玻璃几乎碎了满地,她重重的落到地上碎玻璃落下来扎进了她的皮肉里面,几乎血肉模糊。
廖蔓的眼睛几乎被血糊住,她艰难地抬起头去看不清楚戴萝的脸,戴萝站在她的面前垂着眼睛睨着她,将脚毫不客气的踩在她的肩膀上,“这么多年,你就学了这些皮毛,就算是我今天放你一马,你也活不到走出第七大道的时候。”
到了这个地步廖蔓就没想着自己还能活着,她满身狼狈与血污,艰难地伸手擦了擦眼前的血,这才好像是看清楚了跟前的戴萝,可是心里面却早就已经凉成了一片,她咳了一声竟然咳出来了一口血唾沫,“这几年我待您跟锐藤夫人如亲生母亲,你们的血却是冷的,我不过是你们养的宠物,毫无价值想杀就杀。”
廖蔓那样愤恨的眼神几乎刺痛了戴萝的心,就算是再冷血无情终归也是自己养大的孩子,戴萝从来都没有想要亲手杀了这个被自己养大的孩子,甚至是这样一场身心俱疲的打斗她从头至尾都没有开枪。
“杀了我啊!”廖蔓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对着她大喊,她发了疯的呵呵直笑血液混合着眼泪一起流下来,她这辈子实在是太过于悲哀,从小就不知父母,被亲自养大的养母,到了此刻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要杀了他。
她几乎从来没有像是跟此刻这样的无助心寒过,聂明廊怎么会不知道戴萝夫人和锐藤夫人对她动了杀心,甚至是安排的那些保镖也是不堪一击,不过是走个形式,或许聂明廊从一开始就没有真正想要保住她。
“杀了我啊,给我个痛快!我生来就是没人要的孩子,我什么都没有,走的时候也什么都没有,给我个痛快,不要这么折磨我了!”廖蔓啊啊的哭喊,转眼之间眼泪已经流了满脸,她的脸贴在冰凉的地上像是失去生命与活力、放在砧板上任人宰割的死鱼一条。
戴萝眸光微动,缓慢地掏出腰间的手枪来一寸一寸的对准了廖蔓的头,只要扣动扳机下一秒就能打的廖蔓脑袋开花,她的视线全都落在廖蔓的脸上,握着手枪的手都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
廖蔓几乎抱着视死如归的态度闭上了眼睛,只听电闪雷鸣之间夹杂着砰的一声枪响,血花四溅,温热的血喷薄在了廖蔓的脸颊上面,她陡然一怔,缓慢地睁开眼睛就看见戴萝夫人以十分狰狞的姿态猝不及防的猛地倒了下去。
电闪雷鸣映照的房间内一片清明,她透过模糊的视线仿佛看到了聂明廊冰冷的脸,“聂,聂明廊……?”
聂明廊开枪的枪口还冒着白色的烟,他面无表情的将枪收起来看着倒在地上几乎快要爬不起来的廖蔓,冷冰冰的开口说,“废物一个。”
“我……”廖蔓以为自己会死在今天这个电闪雷鸣的晚上,此刻像是涅磐重生般除了惊讶还有浑身瘫软的倒在地上起不来,她知道自己此刻的姿态一定是十分的狼狈,可是当看见戴萝夫人的尸体之时,最后还是绷不住哇地一声丝毫不顾及形象的大哭了出来。
“我以为我要死掉了明廊哥。”廖蔓脱力般的躺在地板上,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掉,不知道是在为自己没有死掉哭,还是为已经死掉了的戴萝夫人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