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
幽云的一处荒野山区,一队人马跑得人困马乏,停下来歇脚。
领队的叶苏木正在发高烧,由于没有军医没有药,他只好不断地喝水,并用湿毛巾擦拭身体,以求降温。
副官郝商陆忙着慰问军队,他们从幽州城出发时是五百人,现在只剩下了二百不到,可谓是伤亡惨烈。
烧了粮草后,郝商陆第一时间去接应叶苏木。完颜律发狠要抓住叶苏木,没日没夜的搜查追捕。
有几次叶苏木深陷死境,身上的金丝软甲甚至已经被砍出多道豁口,已经变得残破不堪。但叶苏木不舍得扔掉,这玩意儿确实保住了他的命。
由于对方只冲着叶苏木来,叶苏木多次做诱饵设计埋伏,接连打了几次小胜仗。
与此同时,刀伤箭伤也爬满了叶苏木的身躯,导致他高烧不退。
士兵们常年在刀尖儿上舔血,还撑得住,叶苏木却在崩溃的边缘徘徊了。
郝商陆安排完工作后,立刻来看叶苏木的情况,他安慰说:“这几天追兵越来越少,再坚持一下,女真就该退兵了。”
叶苏木强撑微笑:“按道理说是的,粮草不足,两面夹击,女真首领应该不会死撑吧?”
郝商陆看见这张强撑的脸,心中五味陈杂,也不知怎样安慰才好。
正尴尬时,有哨兵大喊敌袭,所有人整装待发,准备继续逃亡。
郝商陆拉了一下叶苏木,却没有拉动,只见叶苏木苦笑说:“郝大哥,你带着他们撤吧,我跑不动了。现在我觉得还不如被抓了自在。”
郝商陆焦急地说:“不行,你得活着,快给我起来!”
“我起不来了”
发烧了几天,叶苏木已经到了极限,双脚发软就要昏睡过去。
郝商陆没办法,只能大喊“御敌!”而没有撤退,期望是敌人的小股势力。
“郝商陆,是你吗?”一个女性声音传过来,郝商陆的眼泪夺眶而出,大喊:“殿下,是我,殿下,叶先生快不行了,我们赢了吗?”
熊兰茜跳脱地从树林中钻出,身后跟着楚国军队,她说道:“赢了,女真撤军了,姐姐放回来了,我们赢了。”
如叶苏木所料,女真人前后受敌,又粮草不足,只能投降撤退,将兰心公主完璧归赵。
以完颜律的自信,就算辽国五万大军前来,他也能应对自如。但粮草成了他的大问题。
临走时,完颜律特意问了那个白面书生的名字,他将叶苏木三个字记住了,带领大军西撤,暂时放弃了幽州这个战略位置。
叶苏木回到幽州城后,躺了三日才醒,方知萧太后也到了幽州城,准备领着二儿子耶律达亲自接亲。
他匆忙洗漱打扮来到会场,见到了英姿飒爽的熊兰茜,楚楚动人的熊兰心,以及睥睨天下的萧太后。
叶苏木捧着金丝软甲,双手奉上:“外臣幸不辱命,只是弄破了太后的宝物,还请太后不要怪罪。”
萧太后笑着说:“叶苏木,你烧了粮草,让完颜律不战而逃,救了千千万我大辽士兵的性命,可谓是大功一件,此甲就赠予你了。”
叶苏木谢恩,他见熊兰心欲言又止,又见长得猪一样的耶律达,心中惋惜,又说道:“太后,以后还请善待我们国家的兰心公主,善待这幽云百姓。”
萧太后的脸冷了下来:“以后兰心就是我的儿媳,幽云百姓就是我大辽的百姓,善不善待还用你说?”
女人变脸真是快。叶苏木心中骂了一句,他也知道自己以庶民的身份提这个不合适,但不说又于心难安。
萧太后生气后,下了逐客令。幽云之地从此易主,熊兰茜已经准备领人南下了。
临行前,姐妹两人窃窃私语,又哭了好久,方才分开。
熊兰心特意招了叶苏木过去,说道:“公子大才,这次多亏你了,兰心代小妹,代大楚,谢谢公子仗义相助。”
叶苏木连忙说愧不敢当,熊兰心又说:“我还是一样的话,期待公子登堂入室之后,对小妹多加照料。”
“公主为楚国百姓牺牲自己,当受叶某一拜。”叶苏木恭敬地说道:“公主但有所托,叶苏木定不辱命。”
“小妹顽皮,拜托了。”
“公主在异国他乡,保重。”
……
二人对视一眼,见双方眼里都含有泪光,不由得都笑了一下,造化弄人,今日一别,不知此生能否再相见。
返程一路没有波折。由于叶苏木身体不好,原本熊兰心乘坐的马车,又拉了回来,专门让叶苏木乘坐。
熊兰茜这个领队不在队伍前面走,而是跑来与叶苏木讨教北方风土人情,变得好学起来。
这天,邺城首富之子荀大海正在狗市挑选好狗。由于他什么都不懂,特意找来曾经府中秀才尹文竹帮忙。
二人正在对狗评头论足,突然看见一群士兵拥簇着一辆马车缓缓驶进城来。
荀大海记性不差,问说:“这好像是叶苏木跟着走的那批人,去哪里了,这么久才回来?”
尹文竹笑着摇摇头:“据说是机密,叶公子去给他们当翻译了。”
荀大海看了一圈,才发现没找到叶苏木,说道:“既然是机密,叶苏木一个秀才又哪有资格知道?不会是半路上把他做了吧。”
尹文竹也心中疑惑:“不会吧,会不会叶兄提前到家了?我看这些人去的是叶兄家的方向。”
荀大海笃定自己的想法:“哼哼,叶苏木没死在我手里,便宜他了。走,看看去。”
二人跟着队伍一直来到了叶苏木家门口,然后看到了让他们瞠目结舌的一幕。
只见队伍的领头人先行下马,撩开车上的帘子,叶苏木先探出头来,一瘸一拐的走下马车。
看起来是受了什么伤,但绝不会是这群官兵伤的,因为所有人都对叶苏木毕恭毕敬,恨不得将他供起来。
荀大海给了自己一巴掌:“什么世道,这小子也能咸鱼翻身?”
尹文竹强撑微笑:“叶兄此番,怕是遇到大机缘了。”
熊兰茜扶着叶苏木回屋,跟着他一同坐在陋室之中。叶苏木才发现自己的房子里不知何时置办了不少家具。
他哭笑不得:“兰茜公主,我这房子已经抵押了出去,你买家具的钱还不如给我。”
熊兰茜鄙视地说:“这才几个钱?小家子气,我这里有一千两的银票,算是你此行的酬劳。”
叶苏木连连摆手:“这么多钱,你不和我讲点条件,我是断不敢收的。”
“那好,我想要你这件金丝软甲。”熊兰茜笑道:“反正它已经破烂不堪,穿起来作用不大了。”
叶苏木有些犹豫,此物毕竟是萧太后赠予的宝贝。熊兰茜又说:“放心,我拿走只是找工匠去修补,改天再还给你。”
“何时还我?”
“等你去京城的那天。”熊兰茜说道:“我想过你的话了,我要从政,参军,早晚有一天将幽云十六州夺回来,然后就能再见到姐姐。你要参加科举,然后帮我一起完成这档子大事。”
叶苏木这才松手,接过银票,将金丝软甲相赠,笑着说:“一言为定。”
熊兰茜并没有过多停留。他们本就因为女真族而耽搁了日期,此番回洛阳要快马加鞭了。
而叶苏木平安归来造出这么大声势,使得周围人对其改观不少,平日里说话更加恭敬一些。
叶苏木继续老老实实教书,除了花钱变得大手大脚一些,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
转眼到了七月。
叶苏木收拾行李准备参加秋闱。
秋闱是乡试,一般是相近的几个城池设置一个考点,考过院试的学子前去参加,最终选拔出各个地区的精英,再进京赶考参加春闱。
邺城,邯郸都没有设置考点,叶苏木需要去临近的燕京城考乡试。
裴贯众租了一辆马车,邀请尹文竹与叶苏木同行,路上好有个伴。因为三人都是第一次,所以叶苏木也没拒绝。
几人在路上闲聊,叶苏木问尹文竹:“尹兄,我与裴公子都是第一次院试中榜,才来的参加的乡试。我记得你多年前就已经中了秀才,为何今年才来参加?”
尹文竹叹息说:“家境贫寒,从邺城至燕京,路费起码一两银子。乡试从八月初八考到中秋,这期间的衣食住行都自费承担,算下来就要十几两银子不止。”
“我也是穷人家出身,”叶苏木皱了皱眉头:“以尹兄的能耐,赚十几两银子不是难事吧?”
见尹文竹羞于回答,裴贯众笑道:“文竹兄没有说出实情,衣食住行都是小头,关键在于吃喝玩乐。燕京是旧都城,与邺城不同,玩的开销十分巨大。文竹兄的性格善于未雨绸缪,怕是攒够了钱才肯过来挥霍吧?”
尹文竹也是豁达之人,笑道:“知我者,裴公子也。”
两人顿时哈哈大笑。叶苏木只得赔笑,挠了挠头自己疑问:什么游玩项目,这么浪费钱?自己可得省着点。
如裴贯众所说,燕京城的规模不是邺城可以比拟的。
燕京是北方的交通要道,各色商人都来此地安营扎寨,促使本地经济十分繁荣。
三人到燕京城时,已经是晚上,但此地完全没有各回各家熄灯的意思,到处灯火阑珊,看得叶苏木眼花缭乱。
他们来到一处客栈入驻,一晚就需要一两银子,可谓是贵的吓人。
将行李放在房间后,裴贯众与尹文竹就邀请他去逛夜市,顺便买些东西吃。
三人边走边聊,感叹大楚燕京城的繁华。此地如此,不知洛阳城会是个什么样子?无人去过,也无从知晓。
他们自一处小摊买了些干粮小菜,边走边吃,突然听到一阵喧闹,只见不远处的一座酒楼前挤满了人,酒楼牌匾上书“怡红院”,三人皆一副了然的神情,虽然各自矜持,但也想上前去看看什么热闹。
怡红院门前站满了形形色色的姑娘,老鸨站在门前示意大家肃静,然后说道:“明日便是燕京城的乡试,怡红院祝各位才子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但在考试这几日,恕怡红院暂不接客,以保证各位秀才精力充沛。”
叶苏木笑出了声来,小声说道:“这等地方,竟然还有良心可言?当真是大城市。”
裴贯众也笑了:“叶兄别急,她还有后话。”
果不其然,老鸨继续说道:“八月十五考试完毕后怡红院正常开放,但我想说的是,八月二十放榜日,各位才子可凭功名来怡红院消费。凡上榜者,每人赠酒一坛;前十名亚元,消费皆可半价;第一名解元,全场免费,姑娘随便挑!”
此话一出,人群中顿时沸腾起来。叶苏木打趣尹文竹:“尹兄,加油考中解元,你身上的银子还能留到京城花哩。”
尹文竹连连摆手:“能进前十,得一个亚元的名号,我就烧高香了。到时候半价也能省不少。”
怡红院说到做到,当场给姑娘们放假,关门谢客。三人也早日回客栈歇息,准备明日一早的考试。
八月初八,燕京城乡试正式开始。
由于乡试的重要性,国子监派了一名主薄,一名博士和一名助教前来监督主考。
燕京知府这天也放下手头事务,全身心的投入到乡试当中。
今年是朝廷改革科举的第一年,绝不容有任何差错,否则就会吃不了兜着走。
叶苏木跟随大部队走进考场,深吸一口气,开始从容答题。第一天的题目难度较低,依然是默写名著以及做些批注。
叶苏木做了多年教师,答这些自然是信手拈来。不出一个时辰便已经答完。正当他准备检查有无纰漏之时,考场上已经有人起身交卷。
叶苏木抬头,看见一张面熟的脸。昨晚裴贯众为自己指认过,此人名徐广白,乃是邯郸城院试的案首,是当地名士,学识十分渊博。
看来乡试真是藏龙卧虎,想要从中脱颖而出,绝非容易之事。
此时,一位监考官走过来呵斥说:“看什么看?想舞弊不成?”
“非也非也,我也打算交卷,只是在好奇谁比我还要快。”叶苏木也不狡辩,双手将卷子奉上:“风头被抢,自然要多看两眼。”
监考人蛮横地拿过试卷,看了两眼,将其交上去不再理会。
叶苏木走出考场,看见徐广白在门外等候,笑道:“这位兄台在等友人?恐怕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才思敏捷。”
徐广白上下打量他了一下,问:“你就是叶苏木?”
自己还挺出名?叶苏木受宠若惊:“徐兄认识我?”
“不仅认识,我还知道你做了什么事”徐广白冷哼一声:“我一定会在这次乡试打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