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宫。
“君上,剑陵已开,离魂天的云中君现身了,此人名作封云亭,亦是五色圣坛的圣使之一,据说一招之间就降服了卫陵的四头灵兽。还有那个圣女殷乐如,号称就是陵中上古神剑的主人。”菁菁对座上玄衣之人禀报道。
一旁的青紫老者听到“圣女”二字冷清的面上忽地一凛:“五色圣坛属上古天神传下来守护人界的一脉,尤其是那圣女本为仙资,千万年前曾率仙界与我魔界开战,拥有通天神力,不可小觑,不如趁当下她法术尚未恢复及早下手除掉,以免后祸无穷误了君上大业。”
这位唤作麟尊的青紫老者,虽不在冥君座下的三大护法之列,却是自三百年前冥君收复魔界之初就跟随其左右的元老,兼之法力高深诡谲身份神秘莫测,是以在魔界中地位尤在菁菁他们之上,仅屈居冥君一人之下。
“知道了。”王座之上那一袭玄色身影冷冷应了一声。
“菁菁愿带兵前去攻打剑陵,为君上除掉心腹大患。”面对无比崇敬的主子,蛇妖主动请命道。
“不必。”冥君懒懒挥了挥手,依旧是一向自负冷傲的口气,“其他人呢?”
“无相门明镜台当选新任戒者担起护卫剑陵之责,正阳宗并未寻得九霄剑,上下门人尚未离开,而三合宫的霍桓和其他人等已先行离去返回派中。”菁菁说着偷偷瞄了一眼冥君,君上以前从不过问如此之细,一应琐碎之事都是交给麟尊打理,怎么如今倒颇为上心了?
冥君斜倚着,玄色影映下一丛黑瀑般的长发飘然垂下,衬得气度俊朗雍容,菁菁不禁望得呆住了。冥君此刻眉峰轻蹙双目微闭,似对这些消息也不甚在意。
“对了,”菁菁迟疑片刻道,“卫英祈——前几日,带着《珑古卷》独自离开了……”
“哦?”王座之中星目一睁,冥君微微欠起身,好像终于来了些兴致,“很好。”说着嘴角牵起了一丝邪魅笑容。
自卫英祈出现后,君上的性子似乎不同了,变得令人琢磨不透,若那天书真如此要紧动手抢过来不就好了,为何似对那丫头特别不同?菁菁心中隐隐不快。
“传令下去,静观其变,没我口谕,魔界上下一干人等不得妄动!”
“是!”
话音未落,玄色身影倏地一闪,消失不见……
“老板,来碗奶茶。”
“猴(好)嘞!”茶摊上,小贩操着浓重的异域口音端上来一大瓷碗白滋滋的油茶,放在了一位姑娘面前。那姑娘一袭浅驼色皮衣手握一把素银长剑,端起了奶茶却并不着急喝,只颇好奇的打量着。
自卫英祈与众人作别独自而行,已过了有月余。
一开始,她本欲回姑瑶山找岐姑将《珑古卷》交还,可岐姑既然被称作逸仙,行踪自是飘忽不定,并没在山中一时不知去了何处。
如此枯等要等到几时,不如先四下游历一番,都说西域风情独特与中原迥异,何不亲自去看看?英祈遂决定前往西方的有穷国看看,一方面是好奇那神秘的五色圣坛,想要探寻一番,再者也怕自己一人窝在山中忍不住会念起徐紫陌来……与其在这里日日烦思愁闷,不如出去散散心。
是以这一个多月来,她自东向西游历,也不御剑,只一路走走逛逛吃吃看看,倒很是逍遥自在。虽仍会思念徐紫陌和寻陵小队的几个伙伴,不过看着西部的天山草原旖旎风光别有一番巍峨壮阔,让人自然而然生出一种豪迈之情,心境亦跟着舒阔了不少。
西行地貌愈荒人也愈稀,前几日的广袤草原已渐渐消退变成了空芜戈壁。昨天已过阳关,应当出了凉国地界了。
“大叔,这里是什么地方?”
“吼吼,我们洁(这)个地方,叫做月氏国嘛。”茶摊小贩乐呵呵的答道,这“大叔”褐发碧眼,头戴一顶方形棱角红帽、脚蹬一双皮质长靴,无论衣着相貌都与中原人士大相迥异。好在此地与大凉有通商,彼此往来颇频,是以小贩们倒都说得汉话。
西域地方虽偏景致亦不似东土的秀丽,却也得以避开了战乱倾轧,这月氏国就是最靠近中原的一个西域小邦,地儿虽不大,可人们自给自足和睦相处,确不失为一处人间乐土。
月氏国百姓天真友好能歌善舞,见英祈一个汉人来此也不多怪,虽不知她的仙家身份、只当是凉国来的商客一般热情接待。英祈干脆也不急着赶往那有穷国,索性住下来想着再多盘桓几日。
这一日,正赶上了月氏国的隆重庆典——肉孜节。月氏国民信奉回教,每年中有一个月斋戒的习俗,而肉孜节就是庆贺斋戒已满可以开斋了。但看当地人载歌载舞、宰鸡烹羊、欢聚一团,好不热闹。
卫英祈亦被狂欢的热烈气氛所感染,加入进去开怀畅饮起来。庆典一直持续到傍晚,人们意犹未尽纷纷结伴而归,街巷又恢复了平静,当地人看她一个“羸弱”姑娘本想护送一程,被她婉言拒绝。
英祈酒足饭饱——她虽是修仙之人,却远未到能不食五谷靠汲取天地之气过活的境界,何况这里的饭食美酒也着实美味!
独自走在空荡荡的街上,只觉脸颊发烫步伐不稳,似已有些微醺。
“呼——”英祈长舒出一口酒气,空中立刻起了一片薄雾——西域不似中原气候,白日阳光充足燥热难耐,但到了晚上却又寒冷刺骨。
四下寂静非常悄无一物。月盘皎洁、夜风清冽,酒气催动下,英祈只觉心中清明非常,直欲在此时此地,将往日的郁结忧思一舒为快。
夜凉如水,一阵冷风袭来,吹起英祈片片衣裙。“叮——”叮叮剑似也感知到主人澎湃欲抒的心情,应声而出。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随着吟诵,一袭身影御起了灵动长剑。夜空下,叮咚剑响之中,英祈时而婉转低旋时而跃身飞纵。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时而曼妙舞动,时而凌厉而起。
“饮马渡秋水,水寒风似刀。”空中幻开了无数剑影,与伊人一同舞动起来,衣带飘飘裙袂轻扬,英祈恣意狂歌曼舞着好不畅快。
月余前,还与紫陌、秦乞丐他们一块儿为了剑陵奔波,如今已只身在此处“撒酒疯”,人生的境遇还真是奇妙难料啊……英祈放任思绪漫想着,继续催动叮叮剑狂舞。不知这些日子大家过的都怎么样,紫陌他有没有想起过我?一想到徐紫陌,英祈心中猛地抽动了一下,剑气愈加急切起来——
忧思中,寂静夜空中忽地响起“嘎——”的一声叫喊。
有鸦叫。“寒鸦缭乱暮色舞。”英祈应景的和了一句。
“嘎嘎——”又是数声啼叫,在这样的夜里,叫声听起来分外凄寒诡异,卫英祈隐隐觉出了异样。
空气中丝丝妖气暗涌,带着血腥之味。英祈踏上叮叮剑飞到了半空中——
整座月氏城池不知何时已覆满了乌鸦,无数黑点挺立在城楼阙角房檐屋瓦上,密密麻麻的十分瘆人。那些“乌鸦”不但比寻常大出不少,眼珠都是恐怖的浊白之色,“嘎嘎”之声四下频起,透着寒意。
不远处,空中又有一大片黑色阴云朝此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