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的衣裳也不怎么干净，手越擦越脏，最后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王妃恕罪，奴才刚干完活，实在是没空去换衣裳。怕给王妃倒茶会弄脏了茶水，不如奴才去叫个丫鬟来吧。”
“我哪就这么矫情了。”沈映雪笑着说道。
“就算是喝生水，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就是拉肚子。左右我现在也不渴，你去擦洗一下，换身衣裳再回来伺候也来得及。”
小厮如蒙大赦，对着沈映雪点头哈腰，然后忙不迭地离开。
沈映雪转头看向环儿，“他似乎地位不怎么高，好像也很害怕管家。”
环儿点了点头，“他是王府里最末等的小厮唐小二，原先是和奴婢二人一起在外院做粗活的。后来侧妃偶然一次撞上他，嫌他做事不麻利，就给罚到库房这边来了。”
沈映雪挑了下眉，“库房可是个油水多的差事，这到底是罚还是赏？”
“王妃有所不知。”翠儿说道。
“咱们这库房大，放的东西也不少，尤其是侧妃嫁过来的时候，带来了十数个红木箱子。里边也不知道装的什么，反正沉的很。平日里侧妃又宝贝这些东西，所以时常得叫人把这些箱子搬出来，擦拭晾晒。这些搬搬扛扛的活，全都是他自己来做。”
沈映雪了然的点了点头。
便是个空的红木箱子，力气小的人也抬不起来，更别说里头还堆满了东西。
看着唐小二身材瘦弱，平日里还要干着这种活，怕是要累个半死。
“这么大个库房，就只有他一个搬东西的吗？”沈映雪问道。
环儿点了点头，“这才是王管家折磨人的手段，他仗着自己资历深厚，手中颇有些权利，便爱拿着这个权利去使唤人。咱们这些吓人，平日里在他面前都小心谨慎，是万万不敢得罪了他的。”
若是让管家揪住小辫子，他们以后的日子才是真难过了。
见沈映雪若有所思，半天没有说话，环儿还以为自己是说错了什么，赶紧告罪。
“奴婢多嘴，奴婢不是故意要告管家状的。”
“你怕什么？”沈映雪说道。
“管家处事不公，早就该有人告状了。”
她拉过两个丫鬟的手拍了拍，“不要觉得说这些是在背后议论别人，记住，以后跟在我身边，不可随意议论别人的长短，但若是有不公之处，也要及时告诉我，知道吗？”
两人都感动的点了点头，更加确认自己是跟了队的主子。
沈映雪思索了一会儿，又问道。
“那平时管家身边，与他亲近的都有谁？”
“是冯大管事和冯二管事。”环儿说道。
他俩本名叫冯春，冯夏，下头还有两个妹妹，也在这府里做事。
他们兄妹四人的母亲，是王府里管着厨房的张嬷嬷，也同管家一样，是从宫里出来的。
“管家很是尊重张嬷嬷，也提携着她的几个儿女。冯春兄弟二人分别管着外头的粮店，和庄子，秋儿和冬儿则是在侧妃进府那一年，就被分到了侧妃的身边坐二等女使。”
沈映雪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心想着这几个人沆瀣一气，可谓是把最能捞油水的几个好去处都给占了，还真不辜负他们的名字，春夏秋冬都归了他们家。
“不过，管家可曾是宫里的公公？”沈映雪问道。
宫中的男子，除了皇帝和未成年的皇子，就只能是侍卫了。
若是侍卫，自然是不可能跟出来做管家的。
将这些男子排除在外，剩下的只能是太监。
翠儿却摇头，“管家并不是内监出身，他最早是外头的铁匠，曾自己开过一个小铺子。那年宫中要修缮殿宇，便从外头请了工匠进来，管家便是其中之一。听说是得了太后的青眼，恰逢王爷要出宫分府。瞧着他还算是个得力的，便让他跟了过来。只是王爷出宫不久之后就上了战场，几年都不回来，因此在王妃和侧妃嫁过来之前，一直都是管家打理的大小事宜。”
“那张嬷嬷呢？”沈映雪又问到。
“她原本是与当今太后娘娘交好的一个嫔妃带进宫的陪嫁。”翠儿说道。
“那个妃子早亡，太后就把她身边的侍女调到了自己这里。张嬷嬷在陛下和王爷小的时候就照顾他们，所以王爷出宫的时候就把她也带上了。”
沈映雪理清了思绪，心中不由得想到，一个打铁匠能在太后面前得脸，还能让太后放心他做自己儿子的管家，想来是有人引荐吧。
现在到了王府，管家与张嬷嬷之间关系匪浅，又提携着她的儿女，可谓是利益也给了，人情也还了。
看来，他们之间关系匪浅啊。
而且这王府，或许比沈映雪想象中的还要乌七八糟。
正思索着，唐小二就回来了。
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不过看得出来也是穿过很久的了。
灰色的粗布衣裳已经洗的发了白，袖口也被磨毛了。
他生怕自己来不及，一路小跑，又得护着手中端着的茶别撒了，可是把他累了个够呛。
沈映雪见他一张小脸上布满汗水，忍不住笑到。
“急什么，我多等一时半刻也不会渴死。”
她是在开玩笑，可这话听在唐小二耳朵里，却让他瑟瑟发抖。
他赶紧扑通一声给沈映雪跪下，“对不住王妃，都是奴才来晚了！”
沈映雪一愣，自己又没有怪他，他怎么这么大的反应？
随即才明白，他是误解了自己的意思，赶紧让翠儿伸手把他扶起来。
“我本也没有责怪你，不过是一时兴起，调侃你一句。反倒让你多心了，是我的不是。”
唐小二听了这话便更不敢起来，“怎么会呢？奴才绝对没有多心！”
看他这胆战心惊的样子，仿佛是得了什么应激障碍似的。
沈映雪忍不住皱眉，这唐小二从前的日子过得一定不怎么好，说不定还遭受过什么非人的折磨，这才会连玩笑都开不得。
或许，他根本就不是被罚做苦力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