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茜茜拉上手刹就下车寻着吴亚去了。
停车场，吴亚上了一辆老式吉普车，正准备点一支烟。
乔茜茜走到驾驶座这边，敲车身。
吴亚手指夹着没点着的烟，被打断微皱眉地看去，一时没反应过来乔茜茜是谁：“哪位？”
乔茜茜就被他单方面打过两次招呼，只是通过猫眼看到他怒气冲冲地扬长而去。
对她来说，他是一个没有说过一句话的陌生人。
乔茜茜的社恐犯了。
刚才是奔着他是赵露前男友的身份，跟过来的。真面对面可以说话，她的嗓子又跟打结似的。
而吴亚似乎也不记得在楼道里打过招呼的乔茜茜了，见她欲言又止又低着头腼腆的模样，立刻了然道：“美女想搭讪？”
乔茜茜：“……”
吴亚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颇为骄傲：“这里是医院门口，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啊？要不然我们换个地方聊？”
乔茜茜瞪大眼睛看着他这么快就把赵露抛之脑后的轻浮模样，气血倒流，头皮一寸寸发紧。
她本来想问一下吴亚单方面宣布结婚又单方面取消婚礼的事情，突然觉得自己很蠢。
眼见他勾起油腻的嘴角要下车，乔茜茜鼓足勇气，抬起脚就把打开的车门踹了回去，握紧拳头一下穿过车窗上方直击他的眼睛。
然后，落荒而逃。
身后仿佛传来了追赶的脚步声。
骂骂咧咧的叫嚣声清晰可听！
乔茜茜害怕地加快速度，慌不择路，差点就要被一辆突然启动的车子撞到。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手从右边及时地拉住她。
乔茜茜撞入一个香软的怀抱。
她愕然抬头，正好对上傅雅婷的笑脸。
“跑这么急，被老虎追啊？”
“……你怎么……”
“你个疯子，给我站住！”乔茜茜还没来得及问傅雅婷怎么哪儿都有她，被不依不饶追上来的吴亚给吓地扭过头去。
这家伙，捂着被打的睁不开的右眼还不肯放弃地追过来。
乔茜茜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就见陆奥挡在她和傅雅婷的跟前，手里拿着一把伸缩棍帅气亮相：“傅总，你们先走，这里交给我。”
傅雅婷：“注意分寸。这样的废物不能打死了。”
陆奥：“是。”
一脸懵的乔茜茜被傅雅婷拉着往医院大门走去。
“怎么哪儿都有你啊？”进到大厅的乔茜茜把傅雅婷的手甩开，控诉道，“傅雅婷，跟踪别人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
炸毛的乔茜茜，对傅雅婷来说像一团棉花扔在身上，使再大力也是不痛不痒。
傅雅婷笑：“用的着跟踪？你可以这么理解，我来看赵露父母治疗的怎么样了，正好就遇到你。”
乔茜茜：“……”
我信了你的鬼，说的跟你和赵露很熟似的。
傅雅婷跟上自顾自穿过人群去电梯区的乔茜茜，“刚才追你的人是赵露的前男友吴亚吧，你把他给打了？没看出来，这些年过去，柔弱闷葫芦乔茜茜也变的暴力张狂了。”
“错，我这叫做替天行道。”乔茜茜双手抱臂，把颤抖的拳头欲盖弥彰地包起来，努力表现淡定。
不得不承认，她应对突发情况的反应能力还不如有些十几岁的高中生。
“嗯。渣男的确该打。”傅雅婷赞同地点点头，睨了一眼肩膀还在发抖的她，“不过下次这种事交给我来。”
乔茜茜看向电梯壁。
傅雅婷捂胸口：“万一你受伤了怎么办，我会心疼的。”
乔茜茜额头挂黑线：“……你能不能说话不要跟个渣男似的！”
傅雅婷红唇抿笑，歪上半身用肩膀撞她：“乔茜茜，你遇到过渣男吗？你那个前夫，顶多算个怨种大直男吧。”
电梯门开。
乔茜茜抢先一步跳进去，疯狂地摁关门键。
她断定行动优雅连歪个头都要找姿态的傅雅婷，绝对不会做慌忙小碎步跑进来的掉分举动。
结果她确实料的很准，傅雅婷就站在那儿，不慌不忙地伸腿把关上的电梯门挡住，再踏步进去。
而医院里的电梯是永远不会有空置的时候的，其他人跟着一窝蜂地挤进来，最先进去的乔茜茜和傅雅婷被挤到最后一排。
电梯门关上，空气立刻就变得紧凑压抑起来。
傅雅婷个子比乔茜茜高，她撑起双臂把她“关”在怀里，乔茜茜更像一个小孩子了。
赵露父母的病房在十二楼，从一楼升到十二楼格外慢。
乔茜茜扭过脸，莫名紧张。
不用看，她都能看到傅雅婷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昨晚，你没让陆奥送回家，跟哪个野男人跑了？”
“……”
静谧的没有人说话的封闭空间里，傅雅婷声音不大，也足以惊艳全场。
乔茜茜立刻从脚底烫到头发丝，瞪大眼睛地捂住傅雅婷的嘴：“你，你神经病啊！”
“我有没有神经病等一下可以去精神科查查。”傅雅婷扯下乔茜茜的手，细眉一挑，“你先把你的事情给交代了。昨晚在哪儿过的夜？”
乔茜茜听到人群里有笑声跟抛了钉子一样掷地有声。
乔茜茜一脚踩在傅雅婷的脚背上：“关……关你什么事啊！”
傅雅婷这个女人居然耍混地给她假哭起来：“哼，呜……乔茜茜，你，你不爱我了。”
这回可好，所有人都装不下去了，一个个脑袋纷纷扭过头来。
乔茜茜无奈地把脸捂住，借着傅雅婷的怀抱试图把自己整个隐身！如果可以，她想借一把刀，跟某人同归于尽算了！
走出电梯来到十二楼，傅雅婷一个阴谋得逞的小傲娇，双手抱臂，神清气爽地寻着病房往前走：“啊，赵露父母在哪个病房来着~”
乔茜茜则跟被原子弹炸过一样，灰头土脸地死里逃生。
她盯着傅雅婷的背影，感慨这个女人的恶魔性质已经无法控制地要祸国殃民了。
1207病房。
赵妈已经可以坐起来，可以进一些流食，还可以进行简单的沟通了。赵爸则又躺下了，盖着被子。
乔茜茜跟傅雅婷进去的时候，听到赵露说：“爸，妈，如果你们真的觉得被退婚的女儿很丢人，你们可以从这里的窗户直接跳下去，我绝对不拦着你们。”
36
赵爸噌地从床上坐起，跟放手的弹簧一样敏捷。
“你这是人话吗？！你听听你自己说的，这是人话吗？！你的书都念哪儿去了？道德三观都被狗吃了？？”赵爸指着赵露，一脸无法理解的痛苦，“我和你妈，其实就是想你和别的普通女孩一样，找个差不多的人结婚，怎么就这么难呢……”
又是老生重提，赵露清冷无望的脸也难得的挤出一丝无奈的郁闷。
乔茜茜想到自己的爸妈，她和魏昕扬第一次离婚的时候也是这样，被魔障地念叨着。
别回想，一想，就是不寒而栗的难以承受。
乔茜茜赔笑地走上前打圆场道：“叔叔，您别生气，医生说了，您和阿姨不能动气。如果您这暴脾气改不了，没个好身体，哪有机会看到赵露披婚纱啊？”
赵露扭头看到傅雅婷和乔茜茜来了，打招呼道：“傅总，您来了。”
乔茜茜之前来过，她就没有特别点出来。
赵爸和赵妈看到来人气质不凡，被唤“总”，不由地将傅雅婷上下打量。
“您，就是傅总？”赵爸半信半疑地看着傅雅婷一脸微笑地走到床尾问他恢复的怎么样，怯怯出声。
他听赵露提过一嘴，他们住的病房和医药费，都是傅总出的。
傅雅婷也不谦虚，点头道：“是，我是傅雅婷。叔叔，其实您女儿披婚纱很容易的。”
赵爸脸上的皱褶仍然没有完全放下。
“赵露这么漂亮，工作好，性格好，眼睛还贼亮，及时止损没有嫁给那个只能共享福不能共艰苦的吴亚。你们的福气在后头。”傅雅婷轻飘飘的两句安抚，让赵爸和赵妈相互对视，没有再说什么。
赵露拍了拍手，把剥好的瓜子仁递给赵妈：“我和几个姐们儿出去一下，吴亚把酒店场地预定给退了，但是没交够钱。我得去补交。”
最后五个字，赵露说的跟唱京剧一样，故意着重强调。
赵爸眼皮扯动，愣是被梗到。
乔茜茜刚客气的叮嘱二老好生休息。
便被赵露推着出去，傅雅婷笑着跟上。
“你们说那么多没必要，他们两个活了一辈子，有自己的条条框框，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说服的。我已经放弃自我拯救，现在所做的一切完全是道德约束在指挥行动。”
乔茜茜流露出可怜又感同身受的眼神。
只有傅雅婷笑笑道：“老人家嘛，很正常。他们想改造你，你想说服他们。跟他们相处，不必太认真。”
她们两个倒是共情到了一处，乔茜茜看到赵露脸上露笑。
她又忍不住悄悄地看傅雅婷。
刚才在电梯里发混的样子还历历在目，这会儿安慰起人来又这么正经。还有在酒店房间抱着她哽咽的时候……
乔茜茜出神间，看到傅雅婷像是心灵感应一样地扭头看了她一眼。
精分，果真是精分患者！
下楼的时候，乔茜茜旁敲侧击赵露是不是见过吴亚，确认吴亚没跟赵露打过照面，她也就没有把在医院门口看到吴亚的事情说出来。
来医院连个面也不露，乔茜茜从刚才后悔自己一时冲动到后悔刚才没有再多给一拳只有一秒钟。
到医院门口后，陆奥靠着车门等在那儿。
不见吴亚，更不见他身上有半分损伤。
看来傅雅婷要他注意分寸，他注意的很好。
她们坐上车，由陆奥开车，去到吴亚原先预定的酒店。
这酒店从规模上来说，在市里只能算得上中等。因为价格优惠，环境还算可以，婚宴的预定生意一直很好。
几人到的时候，金蕊蕊也赶来了，赵露打给对接的经理，一个地中海、戴着金丝边框眼镜的中年男人很快就迎出来。
他自称姓王。
看到来这么多人，王经理问：“请问哪位是……赵小姐？”
赵露上前一步：“我是。”
王经理点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这边请。”
酒店的花园，种了很多的绿植花草，连接着一个玻璃花房，里边有很多红白名品玫瑰。露天的过道是假的梧桐树做站岗，满足了很多女生对婚礼浪漫温馨的想象。
王经理说：“这是吴先生定的婚礼现场，按照我们酒店的规定，预定现场需要付百分之十的定金，提前半个月退只没收定金，每延迟一个星期就多加一倍的违约金。吴先生他……是在预定时间的前三天退订的，所以……需要缴清合同上说好的违约金。”
话音刚落，乔茜茜气愤骂道：“这太贱了！”
乔茜茜说出口意识到赵露也听得到，咬咬唇没再骂。
傅雅婷双手抱臂，安静地陪着，没有插嘴。
赵露问王经理要合同来看。
王经理把手里准备好的文件夹递上。
赵露打开，乔茜茜探头看了一眼，醒目的金额用中文写着，一共是要交两万七千多。
数字，不算特别吓人。
但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吴亚这是故意的，他干脆等到结婚当天再退得了。
赵露把文件夹合上递回给王经理，望着玻璃房发呆。
傅雅婷示意王经理暂时离开一下：“麻烦让我们单独待一会儿好吗？”
王经理迟疑片刻，点头说好。
赵露静静地走过梧桐的过道，把两边的花草树木，每一寸的仿制欧洲外景的建筑风格都收入眼底，一步步慢慢踏入玻璃房。
身后的乔茜茜她们，都默契地保持安静，和赵露保持一定的距离，陪伴但不抢镜。
傅雅婷的张扬和此时的格外安静，像是一面旗帜做了代表，乔茜茜很意外这时候她居然像个隐形人。
赵露这会儿需要体会一下这差点就是她举行人生最重要的仪式的场地。
作为当事人，她一定感慨万千。
乔茜茜站在花房的入口处，闻着空气里弥漫的玫瑰花香，看着赵露的背影想起自己的婚礼。
她和魏昕扬第一次闪婚，他们没有很深厚的感情，纯粹是搭伙过日子的合适敲定的关系，所以不太愿意办婚礼。要知道办婚礼，就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互相说着肉麻的台词，渲染着感人的气氛。
那太要命了，他们弄不来。
但是没办法，拗不过两家长辈的坚持，就定了酒店和普通的情侣一样走了必要的流程。
乔茜茜永远都记得在主持人强行煽情下，她穿着婚纱站在灯光下拿着话筒一片空白的尴尬。
原先准备的那些词不过脑子，即便过脑子了她也说不出来。
后来还是在主持人的引导下简化地说出“魏昕扬，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吧”，算是告白了。
在别人眼里一生只一次可记一辈子的婚礼，在乔茜茜心里成了抛之不去的鸡肋回忆。
赵露说过她是不婚主义，却神奇地逃过一场婚礼。想到赵露说过她并不介意婚礼的开演，因为她要来踢馆，当众把吴亚给甩了。
有些人真的经历了浪漫，有些人则只是经历了形式。而有些人差点把婚礼现场当成踢馆的舞台。
瞧，婚礼和爱情一样，对每个人的意义和影响见仁见智。
这时，赵露转头环顾她们一圈说：“我不想取消婚礼，我想把钱交了，正常举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