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紫?”当杨浩从冯楚龙口中得知卖给朱冠全摇头丸的上家叫这个名字时略感诧异,“女的?”
“不知道,但没有哪个男人会给自己取这种绰号吧。”冯楚龙回应。
“老大,你是不是欠了什么风流债?”任志彪想到了另一条思路,笑着说道。此刻冯楚龙和任志彪两个人在杨浩办公室汇报最新消息。就像他们在找祝建斌的事会飘进警察耳朵,警察在外面打听一个叫阿紫的毒贩这种事也会通过多方渠道流到他们这里。
冯楚龙朝任志彪扔了一根烟:“老大怎么可能有风流债?我们这如果有谁死在女人手里,那只有你。脑子被老二牵着走。”
话说杨浩这两个亲信,冯楚龙爱财,任志彪贪色,两个人都有致命的弱点。
“彼此彼此。”任志彪接住烟,在鼻头下闻了闻,塞到耳朵后面,“但老大拒绝太多美女了,保不齐哪个美女怀恨在心,转个头找人报复呢。”
任志彪这番话确实让杨浩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两年遇到过的女人,但没有那张脸能形成清晰的面貌出现在记忆中,更别提她们的名字。
不会是女人,杨浩的直觉告诉他,阿紫可以是女人,但她背后一定还有人在指使。
“虽然这年头也有女人做大姐大。”杨浩走到窗边说道,“但女毒枭我是真没见过,至少在新辉没有。阿紫后面还有人。”
“有没有可能阿紫是个吸毒吸傻了的娘娘腔瘪三?”任志彪又另辟蹊径。
“不管阿紫是男是女,”杨浩更倾向于后者,“先把她找出来。”说完,杨浩的目光穿过窗户俯瞰城市一隅,午后的太阳明晃晃地炙烤着大地,街道上的行人如蚂蚁般徐徐前行。
一只蚂蚁从朱旭洋脚下缓缓爬过,在他的鞋边徘徊一阵后爬上了他的鞋。朱旭洋见状,捡起一片落叶将蚂蚁从鞋上撩起,渡它重回大地。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朱旭洋身后响起声音,他转身一看,来者是史源。史源走下石阶,坐在朱旭洋后排的台阶上,两人虽有些错位,但远看像并排而坐,他们坐在渡船码头上,石阶两边的芦苇丛正窃窃私语,摇簇摆荡。身后不远处是真君庙。
话说朱旭洋在苗柏鹤家宣扬了母亲的鬼魂替天行道一说后转头就走了。但他虽然泄愤了,朱槐安就倒霉了,因为大家都知道朱槐安是朱旭洋的监护人,所以都拿他问话,苗招娣甚至怀疑朱旭洋说的话是朱槐安教的,所以拿他当出气筒。朱槐安一边自我辩解,一边不停道歉,但根本顾不过来。朱亚男则火上浇油,说朱旭洋一回村就引来这么多麻烦,是个灾星。总之,场面混乱到了极点。最后是苗柏鹤的妻子,大喝一声统统闭嘴,驱散人群,这才息事宁人。
然后史源和宋宁分头行动,一个来找朱旭洋,一个去找朱槐安。
“我小的时候经常来这里玩。”朱旭洋捡起身边的一颗石头,掷出一个抛物线,石头飞向太阳,落入湖中。“我能从这里一直游到对面的石女峰再游回来。但那是我游泳的极限,再远,”朱旭洋看向远方的长清水库,“就要困在湖中央,进不了回不来。”
史源没想到朱旭洋会回应他,要知道两个小时前朱旭洋对他还很抵触。正纳闷着,朱旭洋转头道:“刚才谢谢你替我解围。”
此时的史源还不知道朱旭洋活到二十岁,除了母亲和朱槐安以外还从未有陌生人站出来替他说过话,史源是第一个。
史源一愣,心领神会:“我只是实话实说,那确实算不上证据。”不过,那不代表我相信你没有投毒。史源没有说出这句话,因为没必要。“但你说什么你母亲的鬼魂索命这种话就有点扯了。这世上没有鬼。”
“没有吗?”朱旭洋冷冷一笑,“当然有,都在人心里呢。只要人心里有鬼,就会怕鬼。”
“那你怕鬼吗?”
朱旭洋弯起嘴角,没有回答。
“朱旭洋,跟我说说你的母亲吧,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有她的照片吗?”
“照片?哪来的照片。”朱旭洋说到这停了下来,史源赫然发现朱旭洋的眼眶竟然红了。“我真是该死!”朱旭洋哽咽道,“我虽然嘴上说着爱妈妈,可是我连她长什么样都忘了!虽然叔叔找人给我画了一张她的画像,但画像上的样子跟真人还是不一样。”
史源的爷爷就是在史源五岁那年过世的,如果不是因为有一张爷爷的画像,他也记不住爷爷的长相。而那画像,很不可思议地,看久了反而会更陌生。
“照片和真人都有差距,何况画像。我理解你的感受。”
“但是我记得她的声音。”朱旭洋抹掉鼻涕,“她的声音我永远忘不了,在梦里,她每一次叫我的名字,我都能听出来,那是独一无二的。”
洋洋!
母亲的声音穿过桔树林传到朱旭洋的耳朵里,他赶紧从湖边起身,拿起小木桶快步跑去。
又去湖边玩水了?跟你说了多少遍!别去湖边,万一掉下去怎么办?那湖水很深!
朱旭洋笑嘻嘻地望着母亲,阳光下的母亲美得有点不真实,好像通体发出一层朦胧的光晕,那皱着眉头教训他的样子,甚至有种圣女降临的威严感。母亲很少有快乐的时候,朱旭洋的记忆中母亲从来没有笑过,她的眼睛就像那日落时分的湖水,静谧忧伤,美得超凡脱俗。母亲的头发就像她的名字一样,乌黑柔顺,他喜欢摸着母亲的长发、听着母亲哼唱的童谣入睡。
“有时候我真希望自己活在梦中,不要醒来。那样我就永远不会和她分开了。”朱旭洋从回忆中抽身。
朱旭洋对母亲的怀念勾起了史源对唐晴的想念,不过现在不是感伤的时候。“但人要向前看。”史源说了一句徒劳的话,他是过来人,他知道这种话根本不起作用,但眼下没有其他更好的话了。
“不过有个事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朱旭洋继续说,“虽然妈妈很早就走了,但是我总觉得她就在我身边,所以我不怕鬼。”史源哪里想得到朱旭洋在这里回答了他之前的问题,“我不仅不怕鬼,我还信鬼,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所以我妈妈,现在或许就坐在我的边上。”说完,朱旭洋看了一眼史源和他之间空出来的区域,仿佛那里真的坐着一个人。就这一眼,史源看得毛骨悚然。
这小子果然太邪气了!
“朱旭洋,”史源把话题带回来,“所以你母亲到底怎么死的?”
与此同时,正在朱槐安家的宋宁向朱槐安问道:“二十年前朱旭洋家的那场大火到底怎么回事?起火原因是什么?”
朱槐安叹了一口气回答:“其实真相没人知道。但或许那场火真的是洋洋母亲放的吧。”
“有动机吗?她为什么要放火?”
“一切都要从一九八零年的秋天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