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3
艾石2025-06-11 15:082,380

   阿紫站在仓库外,火光映照在她脸上,她含着笑。火舌蹿得老高,仿佛能与天上的黑夜连接。阿紫在熊熊的大火里好似看到了死去的母亲、父亲以及林晓飞,他们在向她招手。

   阿紫突然想起了林晓飞带她去锡安玩蹦极的情景,当时的阿紫站在跳台上双腿打颤,但林晓飞一直在一旁鼓励她。

   “阿紫,跳啊!”林晓飞对着她大喊。

   但阿紫还是害怕。

   “阿紫,跳啊!”

   阿紫还是不敢。

   终于林晓飞从后面推了她一把,她平生第一次感受到地球引力的极致魅力,她做到了。

   我能做到。阿紫对自己说,然后转身,拎着手上的一桶工业酒精往办公楼走去。

   办公楼里只有厂长办公室和财务部还亮着灯,当她准备踏入办公楼时,抬头看到了窗边的吴露露,她不禁在心里感叹天助我也。

   与此同时,吴露露也看到了她。

   “阿紫?”吴露露惊讶万分。

   “谁?”一旁的宋宁问。

   “我看到阿紫在楼下。”

   话音刚落,宋宁立刻向办公室外走去,吴露露赶紧跟上,戚子健见状,叫了一声小五,小五会意,也跟了出去。

   当吴露露、宋宁和小五跑下楼时,正好看到阿紫在一楼的大厅倒酒精。阿紫看到吴露露身边竟然还有警察,气急败坏之下,将手中的酒精桶投向吴露露。吴露露大叫一声躲闪,同时小五出手,一脚踹飞酒精桶。酒精桶在空中画出一道弧度,酒精随之洒出,洒了吴露露一身,最后砸到墙上,掉落在地,酒精沿着楼道汩汩流出。

   所有人都闻到了酒精挥发出来的气味,吴露露愤怒地责备:“阿紫,你疯了!仓库的火该不会也是你放的!”

   “是我放的。这个厂本来就是我的,我想烧了它又怎么了?”阿紫也朝吴露露怒吼,“你这个婊子,勾引我爸爸,害死我妈妈,你早就该死了!”

   “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相信我?我没有害死你妈妈,也没有勾引你爸爸!”

   “呸!”阿紫吐了一口唾沫,“狐狸精,你下地狱去吧!”说罢,阿紫拿出打火机,按下点火开关,将打火机扔向吴露露。吴露露吓得花容失色,宋宁立刻护住吴露露让开,小五想再踢一脚,但那打火机太小,没踢中。最后打火机落地,火舌遇到酒精,瞬间点燃大火。三人赶紧后退,阿紫趁机逃出了办公楼。宋宁想去追,但楼道口的火势太猛,她没有避火的东西遮掩根本冲不出去。

   “阿紫!”宋宁大喊,但阿紫已经远去。宋宁和小五立刻四下寻找灭火器,结果在二楼的一个储物间找到了两个灭火器,但它们的压力表指针位于红色区域,早过期了,内压不足,根本喷不出灭火剂。一会儿功夫,大火已经从一楼蔓延到二楼。二楼财务部的人听到动静跑出来,全部堵在二楼大厅的楼道口,大呼救命。

   宋宁让小五留下安抚稳住吴露露和财务部的人,自己跑回三楼告诉史源等人楼下的情况。

   此时三楼的情况也不容乐观。乌婷和朱旭洋的对峙还在继续,宋宁叫停所有人,汇报情况:“史队,阿紫在楼下放了一把大火,吴露露说这办公楼只有一条楼道,没有其他逃生出口。而且灭火器也过期失效了,我们得趁着火势还未失控前赶紧跑出去。”

   “我看到阿紫又往仓库跑去了。”阿彬补充一句。

   但现在不是管阿紫的时候了,得逃生要紧。

   于是史源让大家把窗帘都扯下,捆绑在一起,从二楼大厅的窗户逃生。所有警察立刻行动。众人齐心协力,用窗帘做了一条抓手的绳索,先将吴露露和财务部的人逐一救出,然后是拄拐杖的戚子健、阿彬和小五,他们一离开办公楼就跑向仓库去支援。最后办公大楼里只剩下史源、宋宁、高海梁、卫航鸣、章志强、朱槐安、乌婷和朱旭洋八个人。此时火势开始往三楼蔓延,时间紧迫。

   “史队,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高海梁站在办公室门口实时关注火情。

   史源劝说乌婷和朱旭洋先逃出办公楼再说,但这对母子谁都没有动。于是史源让高海梁和卫航鸣先带走章志强和朱槐安,但这两个男人也不肯走,章志强说老婆不走他也不走,朱槐安则拉住朱旭洋说要走一起走,但乌婷和朱旭洋都不为所动,母子俩四目相对,陷入一种无声的较量。最后史源向三个下属使了一个眼色说道:“全都带走!”

   话音刚落,高海梁、卫航鸣、宋宁分别拉住章志强、朱槐安和乌婷,史源则双手从朱旭洋身后抱住他。四个警察强行拖走了办公室里四个固执的人。八人下楼时楼道里已经火焰冲天,好不容易顶着黑烟来到二楼大厅的窗边,高海梁先押着章志强逃生,卫航鸣拉着朱槐安在后面排队。

   朱旭洋面朝大火,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回到了二十年前的冬至。

   “原来一切都不过是我自己的幻想罢了。”他自言自语道,“一切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我白活了这二十年啊!我早就应该在那场大火中烧死的!不,我早就死了,我早就死了啊!”突然,他转向朱槐安,泪如雨下,“叔叔,谢谢你,谢谢你养了我十五年,但……对不起,我不能尽孝了。”说完,朱槐安决绝地看了一眼母亲,那个令他心碎绝望的母亲,然后转头纵身一跳,跳入了楼道的火海中,跳出了执念与虚幻,跳向了来世。

   “洋洋!”乌婷脱口而出,条件反射般伸手,她试图抓住朱旭洋,但除了空气什么都没抓住。一旁的朱槐安、史源等人全部震惊到呆若木鸡。史源甚至一度以为自己眼花,他知道朱旭洋性感倔强刚毅,但没想到会倔强刚毅到自杀的地步。其实只要稍微再深思一番,朱旭洋除了死根本找不到其他解脱的办法。他的生命里没有太多的爱,一个没有爱的人是很难活下去的。

   “洋洋!”乌婷再一次呼唤儿子的小名,但无人回应。

   这时,乌婷耳畔响起儿子孩童时期稚嫩的笑声,脑中想起儿子咿呀学语时的口齿不清,眼前出现幻觉,看到儿子张开小手温柔的呼喊:“妈妈,妈妈,妈妈……”

   一声声“妈妈”像病毒侵入她的身体,像咒语控制她的每个动作、每个念头。她被思念、悔恨、痛苦打败了,它们来势迅猛,简直要把她撕成碎片。

   “你为什么要来找我呢?就当我死了不是很好吗?你为什么要来呢!”乌婷对着火中的儿子嘶喊,最后她喊出一句“洋洋,妈妈来了,是妈妈对不起你!”冲向楼道纵身跳下。

   在跳入火海的那一刻,乌婷感觉自己跳进了时空隧道,跳回了二十年前的冬至。她抱着手中的婴孩,躺在卧室的床上,哼着歌,任由大火将他们母子吞噬。此刻,那些不甘、仇恨、愤怒全都消失了,她的脑中只剩下一样东西: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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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入余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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