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柳暗花明 曙光乍现
玉朵朵2025-11-11 16:5211,666

  

  再次走到巷子里,天色已近薄暮。我打探一番周围,确定无人跟踪后推门进院。

  立身廊下的萧达石见我进院,轻叩一下宇文宏光的房门,道:“王爷,小蛮姑娘来了。”

  我心中狐疑,快步过去:“谁在里面?”

  萧达石正欲开口,门自内而开,灯光下,宇文宏光唇若涂丹,我心里一愣:“你怎么了?”

  “这几日你没有过来,还以为里面有事。怎么这时候过来?”

  他没说宫中,而说里面。我心中一动,目光越过他向房间内看过去,入目处,紫漓身着淡紫衫子坐在桌旁。不知是灯光朦胧,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我竟觉得今日的紫漓不仅美,也很特别。细细打量一瞬,猛地明白过来,她娇靥微红眸如秋水,不像平素里那般冷肃阴狠。

  我心里有丝异样,脸上却笑着,盯着宇文宏光不吭声。

  宇文宏光反应奇快,贴到我身边耳语:“你别多心。她过来是商议那件事的,她答应做内应,条件仍如以前。”

  我心中一喜:“真的?”

  “自然是真的。”宇文宏光表情受伤。

  “小蛮姑娘,我们又见面了。”紫漓走过来,站在宇文宏光身侧,看他一眼后朝我自嘲一笑,道:“每个女子都想有个贴心的人疼惜,过着普通却又甜蜜的日子,我也不例外。”

  我微微一笑:“宫内情况现在如何?”

  紫漓黑瞳生辉,透着丝笑道:“你不想知道宫主的近况?”

  我静静望着她,淡淡一笑:“我娘亲怎么样?”

  她轻叹一声,默着不说话。

  我心里暗惊,鬼叔叔送雪蛤进幽月宫,若娘亲出了意外,他理应送信回来,纳闷地看向宇文宏光,他微摇下头,示意我少安毋躁。我心里稍安,再问紫漓:“宫中出事了?”

  她又是一声轻叹:“姑母回宫后肃宫纪清陈规,宫内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通过左右护法传回的口信,首领很是满意。但是……”她看我一眼:“姑母处理完宫务后不是练功就是静坐,从来没笑过,也从来不多说话,根本不像第一次见到姑母时那般,浑身散发着吸引人的气息。”

  我娘心如死灰,情绪自然低沉。我心中闷得难受,若不是为我,我娘不必这样生活。

  宇文宏光试图让我心安,握着我的手进房,坐下来后看向紫漓:“我们既已盟定,时间当然是越快越好,现在已是暮秋,今年成事的希望不大。但明年希望尽快有结果,切记,前提是必须保证宫主的安全。”

  紫漓恢复往昔的冷艳逼人:“此事能否让宫主事先知道,这样速度会快些。当然,这个前去游说的人非小蛮姑娘莫属。”

  宇文宏光毫不犹豫拒绝:“小蛮不会进宫。”

  我心里堵得难受:“不能让我娘知道,她不会同意。”

  “为什么?宫主根本不在意自己是不是东丹后裔。”

  娘亲不愿我欠任何人,这些话我无法说出口。宇文宏光看着紫漓,道:“一切按原定计划行事,若宫中有事飞鸽传书咄贺一,他会一直在汴梁,直到此间事了。”

  紫漓默望一眼宇文宏光后目光落在我身上,面色平静,笑容淡淡,道:“小蛮姑娘好福气,有宇文将军这样至情至性的男子呵护着。”

  我心里流过一丝暖流。

  宇文宏光淡淡扫紫漓一眼,紫漓的目光坦然迎上去,和他默默对视。两人面色不变,紫漓唇边慢慢漾出丝挑衅的冷笑,而宇文宏光眸中一寒,嘴角却噙着丝笑神色自若收回目光。我看得心惊,心中猛然想起方才紫漓靥红如三月桃花开,而宇文宏光唇若涂丹,两人之间似有一些不寻常。这么一想,被宇文宏光握着的手不自然地轻轻动了下,他觉察后头侧过来看我一眼,又转过头对紫漓道:“紫漓姑娘,王府里丫头仆妇们闲谈时说水润月妆里饰品款式大不如以前,估计是铺子里设计的人心思差了些。”

  紫漓双眸一亮:“那铺子仍叫水润月妆?”

  宇文宏光轻颔了下首:“掌柜的暂时不在,丫头们理应不会私自换牌子。”

  紫漓眼里全是惊喜,以至于声音都是颤抖的:“她们都还好吗?”

  宇文宏光再次点头,紫漓樱唇微启,但却什么也没说,默坐一会儿后面色恢复平静,起身道:“紫漓必不负厚望。小蛮姑娘,先行一步。”

  她走到门口,步子微顿了下,不过并没有停留,疾速离去。

  我抽出被宇文宏光握着的手,拨亮桌上烛光,噙着丝笑看向宇文宏光。他面不改色坦然回望着我:“又瞎想什么呢?”

  他脸上无一丝尴尬,我心生懊恼,难道真是我想多了?

  “说说,想什么呢?”他唇边噙着笑。

  我咬咬牙:“我来时,她面色绯红含羞似嗔,而你唇若涂丹……”我越说底气越不足,声音也越小。

  他极力忍住笑:“我唇若涂丹!”

  我满心懊恼,胡乱点点头。他哈哈大笑起来,笑过后:“你先问的不是计划,而是这些,我究竟是先为这份信任庆贺,还是先庆贺你第一次为我而吃醋?”

  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本欲打趣他,却不知不觉中把自己绕进来。不过,他并没有说错,我内心深处真的很信任他。

  他黑瞳之中全是欣喜,我视若不见,撇过头,道:“我只要我娘安全,其他的都是你的事。”

  他又是一阵大笑:“说得好。其他的都是我的事。”

  我头脸火烫,转身准备出门。咄贺一迎面而来,他神色有异,我心里一惊:“发生了何事?”

  咄贺一道:“宫中似是发生了什么事,现在不仅四门紧闭,汴梁城内也多了许多官差。王爷,计划若已商定好,今夜您可否先回北奴?”

  宇文宏光却看向我:“你今晚怎么回宫?”

  我皱眉道:“有师公在,我不会有事。倒是你,还是赶紧离开的好。”

  宇文宏光皱眉思量一阵,道:“若是赵光耀殁了,为防篡权,宫内会防卫森严。可是,宫外不应有异。现在宫外有异,只能说明皇宫出了大事。贺一继续查探,后夜不管有没有消息,我和达石都要离开。小蛮,可否先随我回北奴,你师公那里,贺一会想办法通知到他。待事情明朗后我再陪你回来。”

  我心里温暖,很想跟他一起走,却不得不摇头拒绝:“我要留下来等紫漓的消息,我娘在南鸿境内一天,我便待在这里一天。”

  宇文宏光静静看着我:“那就不要再回宫,住在这里,让咄贺一率云狼们保护你的安全。你同意我就回北奴,你不同意我就留下来陪你。”

  这不是商量而是要挟。咄贺一和萧达石相视一眼,忍住笑退出房外。我本就不愿再住在宫里,答应得自然爽快:“我不回宫,你安心回去。”

  他脸上涌出得意的笑:“阿奶很挂念你,来时还嘱咐若你愿意就早日接你回府。其实,不用她老人家说,我也放心不下,某人璞玉初绽华光,汴梁民风又开放,登徒浪子多不胜数……唉!”他装模作样轻叹一声。

  我啐他:“汴梁城内我不曾见过登徒浪子,不过,眼前的这一位举止轻佻,倒十分像是。”

  他轻咳一声,道:“我唇色泛红是近日内火太旺,那宇文紫漓样子虽不丑,却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说实话,我没觉得她刚才的样子含羞似嗔,相反,她冷若冰霜的样子倒有几分看头。她心计重,和她接触应时刻注意。”

  我大窘,不敢再说这个话题。任由他笑了会儿,才开口转移话题道:“宫里不知出了什么事?师公应该不会有事吧?”

  他收笑,道:“不是赵光耀就不会波及师公。不过,虽不是赵光耀也绝不是小事,具体什么事我说不好,不过,跟皇子遇刺、公主暴毙比起来也差不了多少。”

  我心头一惊,难道又是赵泽珏遇刺?

  宇文宏光声音淡淡:“自古以来,宫中权力更迭都与鲜血人命分不开。赵光耀子女中最有争储能力的只有老二和老三,这次出事的估摸是他们其中之一。”

  脑中闪过赵泽皓和赵泽珏的身影,心里很不是滋味,千万不要是赵泽珏才好。

  宇文宏光默默打量着我脸上神色的变化,半晌之后方道:“皇宫大内容不得人心善良,不管什么原因,也不管谁对谁下了黑手,生者就是胜者,死者就是输家。既然是输家,死了也不会有人怜惜。宫廷之争向来如此,这无关人品秉性的问题,这是宫中皇子的生存法则。陈王赵泽皓风头正劲,继承大统指日可待,他心中就是担心旁人,也不会在这当口动手,他既然不会动手,动手的当然是别人。所以说,出事的最有可能是他。”

  我心里并没有因此而轻松,相反,心里越发难受起来。如果宏光猜得没错,出手的难道是赵泽珏!不由想起宫里相处的点点滴滴,他隐藏得是深,可是,真会为了权力弑兄杀人吗?

  宇文宏光握起我的手,温言劝慰:“或许并不是我猜测的那样,而是其他事呢?”

  我抽出手,抬起头看着他:“我没事。我现在心中很希望娘亲能早日出幽月宫,我们便能早一日离开南鸿境内。”

  他再次握着我的手,稍稍使了点力,盯着我的眸子,肯定地道:“明年中秋,你定会与她同庆团圆。”

  闻言,我面色一黯。宇文宏光无奈解释:“紫漓这个内应只能在宫中推波助澜,以她个人的力量实难推翻整个幽月宫。另外,若不能找出背后的首领,你娘亲肯随你回去吗?”

  不知道幽月宫首领是谁,等同于隐患仍在,娘亲必不会出宫离开。宇文宏光顾虑得很有道理,即便有紫漓推波助澜,没有外援不可能动其根基。这个外援只能依赖宇文宏光说服北奴大王,早些对幽月宫动手,这里面有北奴大王这个因素,宇文宏光需要时间谋划,他说的明年中秋虽然漫长,但总归有个盼头。

  “娘亲在那里一日,我的心就一日安宁不下来。”

  “我知道。”宇文宏光拉起我的手,双眼定定看着我:“我会早日让你们团聚的。蛮儿,过年时我来接你。”

  我摇头苦笑:“我今年想去嵩山陪伴娘亲。”

  他静静看我一瞬,然后轻颔了下首。

  时间过得飞快,外面轻叩房门声响,我才惊觉桌上烛蜡只剩一指。

  咄贺一提着食盒应声入内:“王爷,已打听出来,陈王赵泽皓突然暴毙。”宇文宏光瞅我一眼后朝他点点头,咄贺一又道:“达石已准备妥当,王爷用过饭是否就回去?”

  宇文宏光点点头,咄贺一掩门而去。我默默扒着饭,他为我夹箸菜,道:“年前我还会过来。”

  早上才见过的人突然间就死了,虽说平日里不喜欢赵泽皓,心里还是隐隐地难受。因而,根本没听清宇文宏光说什么,只是机械地颔了下首,他又柔声叮嘱:“切记不能再回宫。”

  我又是轻颔下首,默默用完饭,随着他起身。萧达石一行已等在院中,宇文宏光侧身看着我,声音淡淡,双眼中却满是不舍:“我走了。”

  我点点头:“我送你。”

  他眉梢轻扬,显然很是开心,只是面上还是无一丝表情,淡淡地开口阻止:“不用担心,出城时我们会分散走。”

  我执拗地坚持:“就到巷口。”

  他唇边漾着丝笑,压低声音,道:“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蛮儿,我一定会早日带你回府。”说完,深深看我一眼,向院门而去。萧达石和十名云狼无声跟在他后面,出了院门,分散开来,看似随意实则暗中把宇文宏光围在中心。

  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巷口,转身准备回院,却见距院门不远的一棵树下影暗处站着一个白袍少年,我愣在原地。咄贺一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遥对他一抱拳,然后对我说:“姑娘,夜深露重,寒气侵骨,莫在外面待得太久。”我点点头,他疾步进院。

  白袍少年缓步走来道:“今晚不回宫了?”

  他两鬓挂着露珠,我看得心中难受,他站了多长时间?木然点头道:“不回去了。”

  他凝目盯着我:“不知出了什么事,大小街巷都是官差,你们小心一些。”

  我心口一窒,直直盯着他,仿若这样就能看到他内心深处:“因为担心,所以一直站在院子外等着?”

  他撇头望向别处,目光不与我相触:“宫中多事端,能不回宫最好。夜深了,我回去了。”说完,脚步匆匆朝巷口而去。

  我追上去两步,望着他的背影,悲声道:“你越关心我,我心里越难受,越觉得愧对你。大哥,求你,不要对我这么好。”

  他步子一滞,未转身,声音低沉,道:“为兄知道了。”

  像有一颗生锈的铁钉慢慢钉进我心里,心中钝钝地痛:“世奇,听我一言,粮食尚未运来,还有回旋的余地,不要在汴梁做生意。我想,在你娘亲心中,你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称呼由大哥转为世奇,他的脊背不再僵直,不过,仍未转身:“运粮队伍已经出发,虽还未到汴梁但已入了南鸿境内。小蛮,若有解决不了的事就前来寻我。”说完,不等我再开口,便疾步离去。

  我凝望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捂住心口,蹲坐在地。

  咄贺一适时出现,拉起木然呆坐的我:“姑娘,夜里冷,赶紧进房休息吧。”

  两天后,咄贺一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把我暂居宫外的消息送给宫里的师公。于是,我安心住下,一心一意学剪衣样,两个月下来竟无师自通,剪出的衣样有模有样。

  这天,我买到想要的衣料,刚拐进巷子里,就见树旁两个汉子一个依树一个靠墙,看似闲聊目光却注意着每个拐进巷子里的人。原来是他们,上次跟踪我的宫中侍卫。

  一见到我,他们面色一喜相视一眼走到跟前,赔着笑道:“姑娘,终于找到你了。”

  我冷眼看着他们,问:“寻我何事?”

  胖侍卫笑着道:“皇上病情稳定,陈道长准备出宫一阵子,王公公吩咐下来,让我们找到你,把这个消息告知你一声。”

  病入膏肓的赵光耀居然好了,我心里很不舒服。见我默而不语,胖侍卫一脸焦急:“真是陈道长寻你。”

  这时候宫里正为赵泽皓发丧,多事之秋,我不得不谨慎:“转告我师公,明日正午我在宫门外候他。”

  两人相视一眼,瘦汉子赔笑问:“姑娘不回宫?”

  我冷冷一笑:“两位似乎很想我回去。”

  瘦侍卫面色惶恐:“不敢不敢。”

  我轻哼:“多谢传话。”

  胖侍卫赔笑:“不敢。”

  苍穹昏暗,细雪簌簌而落。只一宿工夫,落雪已把汴梁街道上灰黑黯淡的房舍茶肆点缀成一座嵌玉镶珠的白色宫殿。

  宫门之外,轿夫们一个个伸长脖颈朝宫门方向看。退朝官员陆续出了宫门,一顶顶轿子被抬走,我心里有些焦急,师公为什么还不出来?

  最后一个出宫门的是吕蒙正,见我默立雪中,从轿夫手中要一把青竹油伞,走过来递给我:“道长稍后才会出宫,估计姑娘还要再等一阵子。”

  我道过谢接过伞,吕蒙正离去。直到青竹油伞上也落了厚厚一层雪,师公才和赵泽珏一起走出宫门,两人不知说些什么,边聊边走。

  揪着的心落回原处,那两个侍卫并未骗我,师公确实要出宫。我快步迎上去,对赵泽珏视而不见,为师公撑起青竹油伞:“师公,我们走。”

  赵泽珏神色复杂盯着我:“小蛮。”

  我仿若未闻,根本不看他,仍望着师公,道:“师公,走吧。”

  师公含笑朝我点头:“知道你心急。好好好,走!”然后看向赵泽珏:“太子休要担心,皇上的病情已经稳定,只需按照老道的药方调理,再辅以食疗,便可确保无虞。”

  赵泽珏已被立为太子!我面无表情看他一眼,再次催促师公:“雪越下越大,师公,走吧。”

  师公从我手中接过伞,温言道:“走。”

  见我们要走,赵泽珏眼里全是焦急:“道长,若父皇病情恶化,我该如何寻你们?”

  我自然不希望他知道宇文宏光的落脚地,况且,我和师公马上要赶往嵩山,即使告诉他,他还是无法找到师公,心中正犹豫,师公已爽朗一笑,边飘然前行边道:“老道短时间内不会离开南鸿,太子若想寻我,一张告示即可。”

  身后传来赵泽珏微不可闻的叹气声:“恭送道长。”

  我轻哼一声,心中颇为不屑。

  师公若有所思看我一眼,问:“蛮儿,你和太子不是很熟吗?今日为何这副态度?”

  我撇撇嘴:“蛮儿哪会和心思歹毒的人做朋友?”

  师公白眉一扬,摇头道:“陈王之死与太子无关。当今皇后对长子赵泽轩很疼爱,对次子赵泽珏不甚上心。泽轩出事后,皇后虽尽力周旋,但还是未能改变其命运。”

  我心中震惊:“一石二鸟,既除掉陈王,又让襄王背上恶名。可为什么被立为太子的人是襄王?”

  雪下得越发大了,路上一个行人也无。师公道:“陈王出事当日皇后便派王继恩前去接赵泽轩,但赵泽轩疯病又起,没有接回来。这时候皇上恰好醒转。”

  “这么巧?”我心中狐疑。

  师公轻叹:“皇上的病并不像外间传闻的那般重。况且,陈王虽被委以大任,但皇上属意的人却是太子,太子宫外遇袭是陈王暗中指使,皇上知道后震怒不已。”

  我心里又是一惊:“皇后做的事赵光耀心里清楚,他在顺水推舟。其实,他卧病在榻期间,宫里发生的一切事他心里都清楚。”

  师公轻颔下首。

  “父不父,子不子,真可悲。”我心里无端难过,赵泽珏不该受刚才的冷遇,我错怪了他。

  雪越下越大,我和师公出了城门,径自拐向通往嵩山的官道。师公却突然停步,笑看着我:“你该给他们打个招呼。”

  我回头,远远跟着的黑袍汉子快步而来:“小姐,你们的行踪可否告知属下。”

  “嵩山。你放心,我已告诉过咄大人,他知道我的去处。”

  黑袍汉子朝师公抱拳:“小姐的安全就仰仗道长了。”

  师公笑着点头:“告诉宏光那孩子,老道会把小蛮安全带回来。”黑袍汉子又对师公谦恭一礼,才转身离去。

  师公目送黑袍汉子离开后打趣我:“宏光那孩子真用心。”

  我面上一热,拔腿往前飞奔。大雪纷飞,眼前天地已成一色,根本辨不出时辰。奔行许久后,眼前现出连绵数百里的朦胧山影,师公笑道:“天色已晚,前面即是嵩山,我们是直接进宫,还是先找个客栈歇息一宿明天再走。”

  对娘亲不可遏制的想念迸发出来,哪还能再等一夜,我连声催促:“师公,若你不乏,我们急赶一程可好?”

  师公呵呵大笑,白须颤着道:“我们祖孙赛赛脚力如何?”

  豪气直冲脑门,我笑着点头后疾步如飞向前行去,师公笑声未断跟了上来。

  站在嵩山脚下仰首望去,山下山上一片雪白,一阵遒劲山风裹着鹅毛大雪呼呼吹来,我缩缩脖子问师公:“大雪封山,根本找不到路,怎么才能找到幽月宫入口?”

  师公白眉白发随风飘舞,看一眼身前几处农家小院的方位后笑着看向我:“你娘亲的奇门八卦是我教的,幽月宫入口是她重新改过的,你说,师公会不会找出来?”

  我大喜:“那就赶快走,被寒风吹着的滋味不太好受。”

  师公牵着我的手,两人展开身法,径向山上纵去。每到山凹或瀑布后,师公都要查看一番。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半山腰出现一块平地,就像一条山脉从中间被人用刀齐齐斩断了一般。望着眼前的茂林,师公仔细打探过周围后,牵着我的手走入。

  我的心狂跳起来,马上就能见到娘亲了。

  林子极密,白雪虽然折射出耀眼光芒,林子里仍很暗。

  静寂,除了脚踩积雪的咯吱声外,周围没有一丝声响。我紧紧跟着师公,师公声音温和:“马上就到了,别怕。”

  果真,前方透出令人欣喜的光亮,耳边隐约听到水流声。我心中大喜,提气飞纵,出了林子,眼前一挂瀑布自山顶飞流而下。

  师公遥指瀑布左侧的巨树,含笑问我:“蛮儿,可瞧出来了?”

  我凝神细看,发现树干中央树皮似是十分光滑,巨树经数十年风吹日晒,必定树纹深纵粗糙异常,显然,那棵树是经常被人触摸:“机关就在那棵树上,还有,瀑布内没有发现山壁,里面黝黑一片,显然里面另有天地。”

  师公含笑颔首,扬声道:“有朋自远方来,里面的人默而不语,青寇的待客规矩改成这样了吗?”

  两道身影疾射而出,飘然落在身前。左侧是宇文清垣,右侧是面生的汉子。

  宇文清垣朝我揖一礼,声音谦恭,道:“左护法见过小姐。”

  面生的汉子快速打量我一眼,快步上前揖一礼,道:“右护法萧狂见过小姐。”

  我伸手虚扶萧狂,道:“护法请起,请前面带路,我要入宫见娘亲。”

  萧狂望一眼含笑而立的师公:“小姐有所不知,宫中有规矩,不接待男客。”

  不接待男客,鬼叔叔在哪?我心里一紧,颤音问:“我鬼叔叔不在宫里?”

  宇文清垣看一眼萧狂,面上带出踌躇之色:“小姐不必担心,赵凌现在在宫里。”

  我安下心来,掏出珍珠吊坠递给宇文清垣,面带不悦,道:“烦劳左护法去禀报我娘,就说我和师公来了。”

  两人相顾失色,宇文清垣眼里现出惊恐之色,问师公:“您是宫主的师父?”

  师公含笑颔首,宇文清垣与萧狂后退一步重新向师公行礼,师公抚须轻笑,宇文清垣接过我手中吊坠转身欲回。

  “小姐吩咐,请两位护法带他们入宫。”瀑布后传来鬼叔叔的声音。

  宇文清垣飞身而起,掠到巨树旁轻拍树干。萧狂恭声道:“请。”

  我和师公飞纵而起,掠到瀑布前,师公长袖一挥,瀑布一分为二,我身上未落一滴水,人已落到瀑布后平坦的地面上,脚一沾地就向鬼叔叔扑上去:“蛮儿很想你。”

  鬼叔叔揽着我的肩朝师公颔首轻笑:“赵凌见过道长。”

  师公笑着点头:“这些年为青寇费了不少心。”

  鬼叔叔像在谷中一样,像父亲拥着女儿一样,笑抚着我的长发:“赵凌心甘情愿。”

  一行几人边说边走,走出幽深隧道,我眼前一亮,原来幽月宫竟隐在山谷之中,谷外大雪纷飞,谷内竟百花争艳。心中正惊叹,娘亲一袭白袍从水中虹桥缓步而来。

  鬼叔叔的手松开,我腾身而起一跃数丈,落地之处恰在娘亲跟前,扑过去搂着她的脖颈,娇声道:“蛮儿想死娘了。”

  娘亲抚着我背上的长发,轻声道:“娘亲也很想蛮儿。”

  尾随娘亲身后的两个小婢一脸惊色,似是不信冷若冰霜的娘亲也有如此温情的时候。我顿时回神,恋恋不舍从娘亲怀中直起身:“娘亲,蛮儿和师公来陪你过年。”

  “过年?”娘亲失神片刻。

  “青寇,近日可好?”师公眼里现出怜惜。

  “还好。”

  娘亲见过师公后,一行人顺着虹桥缓步前行。桥下山溪水流似是温的,缭绕水汽如烟如雾,仿若置身仙境。走下虹桥,再入另一个隧道。隧道尽头,一座地宫出现在眼前,地宫磅礴大气,各宫各殿清一色的石屋殿宇,各个宫殿间石制虹桥相连,虹桥之下,水面上全是白色水烟。幽月宫竟然建造在水上!

  一路行去,过往宫众谦恭行礼声“奴婢见过宫主”不绝于耳。娘亲面向师父和鬼叔叔时笑若暖风,遇到宫众浑身上下像万年玄冰般没有一丝一毫温度。鬼叔叔面色如常见怪不怪,师公虽温和笑着,但眼里怜悯心痛尽显。

  我悄悄落后一步,暗中打量周围环境,记下大概方位。

  “紫漓见过宫主,小姐和道长的房间已安排稳当。”迎面而来的紫淳一身重紫,立在前方虹桥。

  娘亲语气淡淡,道:“带小姐下去。师父,你也稍作歇息,青寇明早与你细谈。”

  师公轻不可闻叹口气道:“寇儿,为师不乏。”

  娘亲双眸微黯颔首道:“那青寇与师父秉烛夜谈。紫漓,吩咐下去做些素面。”

  紫漓错开身子,立于拱桥一侧。娘亲与师公飘然向前朝最宏伟那座宫殿走去。等两人身影消失于桥头,萧狂蹙眉掠一眼鬼叔叔,不满地问紫漓:“道长居所安排于何处?”

  紫漓双眸清澄,淡淡回道:“回右护法话,宫主吩咐安排小姐和道长住在赵凌目前所居宫殿。”说完,不待萧狂再次发问,唇边噙着丝极淡的笑容看着我:“小姐,我们走。”

  我看向鬼叔叔,他温和一笑,道:“好好歇息,明日鬼叔叔检查你的功夫。”说完,朝娘亲所往的宫殿疾步而去。

  我和紫漓未行两步,背后萧狂隐怒的声音传了过来:“宫主回来后视宫规如无物,先是赵凌,后是宫主师父,下一个还会有谁?男子居于内宫,若祸乱宫闱怎么办?幽月宫乃外人的禁忌之地,可宫主却允许外人接连前来……”

  宇文清垣压低声音斥责:“萧狂,你这火爆性子什么时候能改。”

  “赵凌居于内宫也就罢了,宫主议事居然不避讳他。还有紫漓那小丫头片子,依仗着宫主疼爱,也越发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清垣,首领可有传信回来……”萧狂显然没有听进去宇文清垣的话,也不惧我和紫漓听见。

  宇文清垣声音显怒:“萧狂,做大事者不拘小节。”萧狂轻哼一声,不再开口。

  我脑筋急转,萧狂对娘亲颇为不满,但与首领传递消息的似乎是宇文清垣,而且,近期还有口讯要传回来。不过,我能轻易听到的消息,娘亲应该更清楚才是,为什么现在还没有一丝进展?

  紫漓忽然开口,道:“宇文将军没有前来接你回北奴过年?”

  我心中微动:“紫漓姑娘似对他的行踪极感兴趣?”

  紫漓眸中两簇火花一闪而逝,看向我时目光已是淡淡:“韩德让权倾朝野,可以说能只手遮天,他的公子飘逸倜傥,在粮食界独领风骚。我很不解,你为何舍弃韩世奇选择宇文宏光?”

  我唇角噙笑,道:“我也不解,你不过见宇文宏光几面,为何对他如此有兴趣?”

  她眼里闪过一丝异色,脸上还算沉静,朝我一笑后继续沿着石桥一路前行,到达鬼叔叔所住的宫殿,我游目四看,正对院门的石制宫殿略高于左右两侧的侧殿,院中各种青翠盆栽摆放得错落有致,紫漓手指着正中宫殿道:“那是道长住的地方。”

  我点下头,跟着她举步向右侧侧殿走去。殿外所见均是石制,殿中竟是轻纱罗幔檀香袅袅。

  紫漓状似无意瞟一眼殿外,走到我身侧,声音略高,道:“宫主吩咐,若道长缺什么……”

  我正不解她声音为何如此之高,她已压低了声音:“若想早日完成计划,这座宫殿里的哑仆值得注意。”

  我不慌不忙打量一眼四周,并没有发现有人在附近,但还是配合她,说:“师公住所要洁净,餐饭要清素。”

  紫漓的声音一高一低,道:“尽管打发我给我说。赵凌与我是他们注意的对象,我们两人在宫中束手束脚,有些事心里虽知道但不能有所行动,只能装作不知。而你外表天真,可以用来迷惑他们。因此宫中之事你少插言用以混淆视线,可暗中调查。”

  她是宫中之人,自是比我熟悉情况,况且她急于脱离此地,我不用怀疑她,是以用平常音调笑着接口道:“以后偏劳姑娘了。”

  “不用客气,这本是紫漓分内事,房中已备好衣衫热水,小姐可洗漱,紫漓先行告退。”本想问她宫内情形,转念一想,还是算了,还没见过哑仆,不知道她武功修为如何,况且,在外人眼中我和紫漓今日才见,不应该这么熟稔,于是,道:“退下吧。”

  与我身形交错间,紫漓声音极低,道:“每月初一、十五哑仆必定悄悄进入幽月宫禁地,然后左护法就会有首领的消息。刚才萧狂的话不可全信,但也不可不信。因为这两个月哑仆似乎没有带回什么消息。”

  我轻一颔首,她又道:“我们从未见识过哑仆武功,不知高低,所以,万事小心。”语毕,步伐轻盈跨出房门离去。

  左、右护法都不是关键人物,关键人物竟在鬼叔叔身边,还是一个哑巴。默默思索着,直到脚上一阵湿热,才发现靴子的雪已化,脚下全是水。转过身去关门准备洗漱,蓦然看见一个白发婆婆端着一盅热气腾腾的汤食立在院子里。我心里一惊,她什么时候站在那的,竟没发出一丝声响!

  我挤出丝笑,问:“婆婆是为蛮儿准备的汤食吗?”

  她满是皱纹的脸上笑容十分慈爱,边点头边“啊啊”应声,我心中暗惊,这白发婆婆就是哑仆!

  她步履蹒跚走进来,把汤食放于桌上,笑指自己嘴“啊啊”两声。我忙敛了心神,娇笑着道:“谢婆婆为蛮儿准备汤食,只是身上衣衫湿了,贴着身子甚是难受,蛮儿想先去洗漱。”

  她用力点点头,慢腾腾走出去。我目送她离去后闩上房门,腹中虽极饿却不敢大意,忍住饥火前去洗漱。

  师公和鬼叔叔一直未回,十分劳累的我很快熟睡。

  鸟啼声响,我悠悠醒转。躺在床上默想昨日紫漓说的话,若她猜得没错,初一或十五哑仆进禁地必是见首领。三日后便是十五之期,这三日我应该密切注意哑仆动向。心念及此,翻身起床,简单洗漱后向左殿走去,想去见鬼叔叔。未行两步,一阵凉风扑面而来,我诧异地四处张望,有风就意味着地宫有地方与外界相通。

  身后又是“啊啊”两声,我脸上涌出笑,转身看向哑仆。哑仆一手端盘,一手遥指向正殿,口中“啊啊”两声。

  我娇笑如花,软声道:“婆婆,我要去找鬼叔叔。”

  她面色迷茫,我赶紧改口,道:“就是赵凌叔叔。”

  她了然一笑,又抬臂指向大殿。

  我笑问:“鬼叔叔在大殿?”

  她点点头。我接过她手中托盘,笑道:“婆婆,我端过去,你下去歇息吧。”

  她笑着点头,慢慢向左殿旁边的耳房走去。我目送她离开,行动如此迟缓,竟然是宫中最重要的人。

  师公与鬼叔叔两人见我进门相顾一笑,师公开口笑道:“丫头,是饿醒的吧?”

  我过去坐于师公身边,把手中托盘放在案子上,轻声问:“鬼叔叔,饭菜可以放心吗?”

  鬼叔叔瞟一眼房外,轻颔下首。我拿起竹箸,吃几口后,指指殿外。师公点头,示意可以开口。我低声问鬼叔叔:“听闻宫里有禁地,在什么地方?”

  鬼叔叔放箸于桌上,皱眉问:“蛮儿,谁告诉你的?”

  “在什么地方?”

  鬼叔叔面色不悦,道:“在小姐心中,什么都没有你重要。这次若不是陈道长带你前来,她根本不会出宫见你,更不要说要你进入禁地涉险了。”

  “可是,如果我不进去,你们谁能进得去?”

  “不行。”

  “鬼叔叔……”我正拉长声音央求,师公朝我笑着轻摇一下头,我赶紧闭口,不一会儿,门口响起哑仆的脚步声。

  哑仆放下菜,鬼叔叔淡声道:“哑仆,饭菜已够,不需再上。”

  哑仆身影消失在门外,又过一阵,师公看着鬼叔叔叹道:“幽月宫也算是卧虎藏龙之地,一个哑婆居然也是高手。”

  鬼叔叔面色一悚:“跟小姐比怎么样?”

  师公凝神注意着外面,道:“她不如青寇,但宫中若有几个这样的高手……”师公话未说完,鬼叔叔已是面色惨淡摇头苦笑起来。

  我也是暗自吃惊,自己要好好谋划一下才行。可短短三日,要怎么办才好?

  师公和鬼叔叔许是心情沉重,也沉默起来。

  一天,两天……转眼已到十五,午饭过后我就在院子里溜达,傍晚时分,娘亲差紫漓过来请师公过去用饭,师公和鬼叔叔叫我同去,我推说不饿,鬼叔叔脸上满是狐疑,紫漓适时开口:“你们不必担心,我等会儿给小姐送饭过来。”

  鬼叔叔看看我,又望一眼紫漓,才跟着师公离去。

  我继续在院子里逛,小半个时辰后,我走到右殿耳房,轻拍石门:“婆婆,蛮儿有些饿。”里面无声无息。

  我推开石门,桌几明净被褥整齐,哑仆居然不在里面。午饭后我看着她进的房,这期间我一直在院子里,她根本没出去过。我仔细察看,发现被褥虽然整齐,床沿床单却有些凌乱。走过去,蹲下身,用手细细摸索,发现床边石板有一处略凸,轻轻一按,半边床板慢慢抬起,我心里一阵窃喜,没想到会这么顺利,顺利到我几乎不敢相信。

  我跳上床板,顺着石阶一阶一阶下去,隧道里漆黑一片,只有摸着墙才能磕磕绊绊前行,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隐约亮光,我心中一振,加快步伐向前方疾驰而去。

  天空挂着轮圆月,我竟然走了这么长时间。云汽蒙蒙中,皎洁月色与白雪反光互相映照,竟似彩霞流彤般,看来地宫之下全是温泉,若不然,不会有这种云汽缭绕的美景出现。心中暗叹,若没有东丹后裔,没有幽月宫,在这人间仙境里隐居也不错。

  这就是禁地?正四下打量,突见一个黑影自对面山峰如飞掠来,我心里大惊,我的功夫与此人相比,那是天地之别。还好我身上衣衫斗篷均是白色,就地趴下,斗篷一翻蒙在头上,只露一双眼睛向前张望。

  来人渐近,一头银发随风飘起。虽是意料之中,心中仍是大惊,果真是哑仆。我屏住呼吸,直到哑仆走进隧道,才敢起身,只是还未行两步,山峰之上又有一人飘下,此人必定和幽月宫首领有关!

  我不敢大意,快速闪到一棵树后紧紧贴着,屏住呼吸静静等待。月下来人细眉黛面,清丽外表下透着丝艳美,一声惊雷在我头顶上炸开,只能紧紧咬着唇,防止自己忍不住发出声音,竟然是她,温婉清雅文文弱弱的表象下,竟有一身上乘武功!

  

继续阅读:第二十章 万般皆命 何厚何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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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月锁相思(全两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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