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椅是纯木的,材质不算好,没有后世轮椅功能多,唯一的优点就是精心打磨,纯手工制作。
村里男人大多会一些简单的木工活,很少有人专门找李木工定制东西。
这次好不容易接了一单,他费了不少功夫,想留下一个回头客。
宋晚看了很满意。
陆烬的伤在逐渐好转,就连脸上的疤也结了痂,比过去淡了,可是腿一直不能动。
宋晚早就知道他的腿不会好,找村里木工定做了轮椅。
不过轮椅工期长,迟迟未好,陆烬只能先拄双拐。
今天倒是可以给陆烬一个惊喜。
原本谈好的价钱,宋晚多给了一块钱,把轮椅推回家。
一进院门,李大妮就看到她:“回来了?哎…你手上这是…”
宋晚连忙将食指竖在唇边:“嘘…”
在院里不起眼的角落放下轮椅,她特意告诉家里的人,不要提前跟陆烬说。
吃过晚饭,众人悄悄退散,只留下宋晚和陆烬。
陆烬习以为常。
这段时间,宋家人总是有意无意地,为两人的独处制造机会。
他明知不可能,还是默许了他们的做法,贪恋这偷来的相处时光。
与平时不同,宋晚换完敷的药后,神神秘秘贴了过来,眼眸亮得惊人。
“闭上眼,我有一个礼物送给你。”
“什么礼物?”这般问着,陆烬已经顺从地闭上眼,只远远听到宋晚传来的声音。
“告诉你就没有惊喜了。”
唇角不自觉扬起,眼前尽是黑暗,可黑暗放大了耳边所有声音。
他能听到女孩脚步摩挲的声音,能听到对方刻意压低的呼吸声,伴随着轻微吱呀声,他不觉孤寂。
直到女孩脚步站定,特有的甜香充斥鼻尖。
晚风吹动下,有布料划过他的指尖。
“好了,睁开眼吧。”
陆烬睁开眼。
煤油灯昏黄的光亮下,一个崭新的轮椅映入眼帘,将他重重拉回现实。
他嗓子干涩:“这是…”
“轮椅啊,特意为你定制的,你觉得怎么样?”宋晚推着轮椅转了个圈,尽可能全方位展示,“以后别总在家里闷着,有了轮椅,我就推你在村里四处转转。”
只是…
宋晚看了陆烬两眼,总觉得他不太开心,许是想起曾经健康的模样了吧。
她倍感愧疚。
“还有一件事…你的腿现在没有知觉,但是为了不会肌肉萎缩,影响日后复建,我以后每天都会按摩你的腿,时间大概一个小时,从今晚开始。”
陆烬眼底划过一抹自嘲:“复建?我的腿还能站起来吗?没有这个必要。”
“能站起来!”宋晚坚定点头,“你相信我吗?我说能就是能,你一定不要放弃。”
上一世陆烬一直没放弃锻炼,瘫痪多年还能靠复建重新站起来,虽然只有一条腿能用,但这已经被称为医学奇迹了,没道理这一世有她的存在,反而比前世更差。
陆泽和赵丽华这两个罪魁祸首她不会放过,同时也会尽快成长起来,带陆烬找到教她医术的老头,帮他恢复。
这一世他们不会再重复前世的命运,他们都会好好的。
一定。
……
第二天。
宋晚让宋时自己去山上摘红菇,她给自己放了半天假,推陆烬在村里四处转转。
“村里没多少人,都在地里吧?”走了会儿陆烬这么说。
宋晚垂眸:“嗯,想去看看?”
陆烬:“可以吗?”
宋晚没多说,推着他默默转了方向。
不久前陆烬还是健康之声,是村里人心中的英雄,现在却双腿不能行走,只能坐在小小的轮椅上被她推着走。
村里爱说瞎话的人多,这段时间本来就有很多关于陆烬不好的闲话,她不想对方听到,所以没有往地里人多的方向走。
如今陆烬主动提出,她不好多说,只能硬着头皮上,希望不会遇到那几个好事的。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在地里走了没多久,她就碰到几个爱嫉妒说闲话的。
早在陆烬还在部队立功时,就酸溜溜地说过闲话,现在陆烬成了这样,还不定要怎么说。
她装作没看到那几个人,换了个方向继续走。
就在这时,一个略黑的中年女人,一边割麦一边主动打招呼。
“哎呦,是宋晚啊,平时一整天都看不到你在地里,今天倒是稀奇,难得能在地里见到你,怎么想起来下地了?”
一听就来者不善。
宋晚眉眼疏离:“我不下地是因为我不用下地,爹娘和哥哥们宠着我,舍不得我下地,他们一个个的经常干满工分,挣的工分够养我一个,更何况我不下地也会做些零碎事换工分。”
“倒是你,这大热天的不在家歇会儿,非要来地里,是因为你喜欢太阳吗?”
“对了,你们不挣满工分,是因为不喜欢满工分吗?”
喜欢太阳…不喜欢满工分…
一句句的,简直要把黑脸女人气炸。
黑脸女人正是赵丽华母亲,名刘芳,她本来就是被太阳晒黑的!你猜她喜不喜欢太阳?
过去因为护着赵丽华,宋晚没少和赵家人对上,本来就有些仇怨,双方各看不顺眼。
刘芳撸起袖子就往前冲:“这么能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旁边赵壮拦住她:“那个…陆烬也在。”
刘芳甩开赵壮:“他在怎么?只能坐轮椅的废人一个,我连他一起打!”
赵壮仍未松手:“他从部队出来,立功多次,很厉害,你打不过。”
刘芳更气:“你还是不是我男人?我打不过你就不能打?他一个残废,有什么好怕的?”
“还有过去那些立的什么功,说不定都是假的,部队的功劳是好立的?能立功那么多次,怎么可能连一场小小火灾都逃不出去,救个人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有人附和:“我看也是,陆烬去的那年才16岁,一个半大小子,哪有那么厉害。”
“村长好大喜功,宣传肯定夸张了。”
还有人提醒:“小心说话。”
刘芳不屑,甚至提高了声音,轻蔑地看着陆烬。
“怕什么?连站都站不起来的人,还能跑起来追着你打不成?”
周围人都竖起耳朵,隐晦打量陆烬,开始怀疑他功劳的真实性,也因他的残疾看低他。
仿佛从前远在天上的太阳,一下子变得黯淡无光,被他们轻易踩到脚底,谁都能上去踢一脚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