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镇上时，时间已经是早上将近九点钟。
宋晚估算着时间，从村里到镇上，哪怕是赶着驴车，路上一点时间都不耽误的情况下，也要走将近两个小时，如果想要赶上早班时间，她还需要起得更早。
一到镇上，宋河就赶车往供销社的地方走。
宋晚拦住他：“先别去。”
宋河不解：“不是要买东西吗？”
“是要买东西，”宋晚贴在宋河耳边，“不过我想先去找找黑市。”
宋河语气惊疑：“你想干什么？我们有票，那种地方可不能乱去，一不小心被逮住了，可是要被抓进去的。”
听着他话里的意思，宋晚回过味儿来。
“你知道黑市在哪？”
宋河抿着唇，不说话，但看表情显然是知道。
如今是76年，距离开始改革还有两年，关于这方面的管控力度尚未放松。
她就差指天发誓了：“我就去看一眼，这次不掺和。”
宋河却一副了然地看着她：“那下次呢？”
宋晚嬉皮笑脸的：“下次的事下次再说，局子我都进过了，不还是毫发无伤吗？三哥你该多给我点信任。”
宋河拿她没办法，只好故意板着脸吩咐。
“进去前把脸挡好，跟紧我别乱跑，小时在外面等着，我带你进去。”
宋晚一一答应下来，在拿头巾裹脸的时候问了句：“你怎么知道黑市在哪儿？”
以他们家的财力来说，不应该有多余的钱来黑市挥霍。
宋河语气略带恍惚：“大嫂跑了以后，我想挣点钱修房子。”
“还有二哥好像有喜欢的人了，可惜家里拿不出彩礼，他一直没说。”
他和宋海、宋晏年龄相近，没少受他们照顾，也想尽他所能回报。
宋晚有些惊讶：“你那时候就想通过这个挣钱了？”
宋河目光看向远方，没有回话。
其实他那时候没有其他想法，只是听人说有的地方可以卖血换钱，出来碰碰运气罢了，没想到他无意中撞到的黑市没有收血的。
他不说，宋晚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然，得知宋河曾经想卖血，她指定要给宋河普及一下各类血液传染病的知识。
宋河带她一路来到一座偏僻小院。
两个街口路人围上来：“你们是…”
宋河压低声音：“买东西。”
路人面色一变，左右看了看，确认只有他们两个后，指了指院门。
宋河带宋晚推门而入。
小院内有人守着，带他们左穿右拐，来到一处更大的院子。
这里遍地是人和各类摆放的货物，四面都有高墙遮挡，同时屋子也不少，即便遇到检查，也能在最短时间内藏匿货物。
与供销社一类的地方不同，这里虽然人多，却极其安静，在进来前，宋晚根本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
每个人都压着声音谈话，卖货人旁边还放着一块黑布，有人来谈价格，他就用黑布遮住手，和对方在黑布下‘拉手’比价。
宋晚看的新奇，四处转了转，观察有哪些东西。
这里售卖的主要货物，还是以粮食为主，以粗粮糙米为主，几乎没看到白面精米等金贵的东西，肉更是没有。
这年头，自己家肉都不够吃，怎么可能拿出来卖。
不过她转了转，发现好东西。
一个膀大腰圆的黑脸壮汉，提了一大筐猪下水。
猪下水腥气骚臭，以至于没人愿意离他太近，周围空出一小片地方，使得他更加显眼。
宋晚却眼前一亮，上去问价：“这些下水怎么卖？”
黑脸汉子拿出布：“伸伸手？”
宋河上前拦住宋晚：“家里有肉，买猪下水干什么？你别被骗了。”
“早些年家里更穷，我们都要长身体的时候，娘也买过两斤下水回来，可是下水又腥又臭，要不是怕浪费，没人愿意吃下去。”
说着他眼皮还跳了两下，心有余悸，显然是想起了那次吃下水的情景。
宋晚让他放心：“那是你们不会处理，这次我来弄，保证好吃。”
她病友里，有一个祖传御厨，可也是这个名号，在动荡时害了他，让他只能在犯病时才敢肆无忌惮做菜。
那些菜式她学了不少，简单卤个肉还是没问题的。
宋河满脸狐疑，还是默默主动上前，手探入黑布。
“我来。”
两人在布底下谈价格，宋晚在旁边看着，脑中思绪繁多。
和很多小说中，说猪下水没人吃，一般会被扔掉或者喂牲畜的描述不符，实则猪下水也会有人买来吃。
大家都太穷了，肉吃不到，能吃点肉腥味补补营养也是好的。
所以尽管很少有人买猪下水，但猪下水不是没有市场，该给的钱还要给。
黑脸汉子一身煞气，应该是个杀猪匠。
一般请杀猪匠杀猪，主人家会把内脏当做报酬，送给杀猪匠。
筐里的猪下水什么都有，数量又多，看起来不止一套，这个时候只有杀猪匠能拿出这么多的下水来。
在宋晚观察的时间里，宋河已经和黑脸汉子谈好价格了，不过他不太满意，小声跟宋晚耳语。
“说要三毛钱一斤，二哥在厂子食堂吃饭，卤熟的猪头肉也不过三毛六一斤，太多了。”
“买猪下水没必要。”
猪身上的部位，数猪头肉和大肠最便宜，和整套猪下水不能比。
宋晚没多解释，只压着声音问。
“你手上的下水还多吗？能经常供应吗？”
“如果我大量买你的猪下水，能再便宜点吗？”
黑脸汉子伸出两个手指，又大拇指掐在无名指上，比划了半截。
“最低这个数。”
两毛五分钱？
宋晚不置可否，讨价还价，还到两毛三一斤，买下黑脸汉子全部的猪下水。
不过大夏天里肉容易变质，她先付了一部分定金，和黑脸汉子商量好，让对方先把猪下水拿去自家水井那里保存，另外约了个时间地点，两人碰面，打算离开镇子时再拿。
走出黑市时，宋河还在怀疑。
“猪下水真的能好吃？”
宋晚笑得自信：“在你喝红菇汤前，也是这么怀疑我的。”
宋河一想也是，放下一半心来，不再追问这个。
“现在该去供销社了吧？”
宋晚摇头：“不急，再去一个地方。”
宋河：“哪里？”
宋晚：“废品收购站。”很多人在那里捡漏，发家致富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