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站成几排，围出几堵肉墙，隔绝了她的目光，很好地护住宋家人。
宋晚声音透过人群，远远传出去。
“报应？我们的报应，难道不是你吗？”
“过去我好心帮你，谁想到惹到一头白眼狼，好心没好报。”
“如果你说这个是报应的话，我认。”
赵丽华灰溜溜离开了。
宋晚回屋抱起那个早产儿，心下哀叹。
虽说稚子无辜，可当年赵丽华也害了她的女儿。
在明知她精神不清醒的情况下，故意诱导她，让她大冬天用冰冷的河水，给只有一岁半的女儿洗澡，致使女儿受凉高烧。
事后又将她们二人丢弃在山上，过了一整夜才被人找到，耽误女儿病情导致失聪。
宋晚清醒后，忘了发生什么事，只当全怪自己病发，引起的悲剧。
女儿也因此恨了她一辈子…
直到临死前，她脑子前所未有的清醒，生前记忆走马观花，她才想起过去那么多事。
她不至于迁怒这个早产儿，可对他也没有太多好感。
最多就是个吃饱穿暖，等时间一到就扔回给赵丽华。
“哎？”宋时突然开口，摸了摸孩子的脸，“你看，他脸上这个白色胎记，是不是变大了？”
宋晚匆匆看了眼，没看出来：“没有吧？”
宋时嘀咕：“可能是我看错了…”
“不过你看，他左边也出来一块白点，之前有吗？”
宋晚定睛一看，还真是。
除了先前右侧脸颊的米粒大小白点，如今左侧也多了一点芝麻大小的白点。
她想了想，只是对于这个被她迁怒的孩子，印象实在不深。
只能摇头。
“不记得。”
宋时大大咧咧的，很少照顾孩子，也摸不准。
倒是李大妮嘀咕了一句。
“可怜见的，希望别是白癜风，二麻子和她娘就是白癜风，脸上的麻子从小就下不去。”
像被一颗流星击过，宋晚豁然开朗。
二麻子。
麻子！
如果这个早产儿脸上的白点不是胎记，而是麻子呢？
她早就听说，二麻子的麻子是胎里带的，被他亲娘遗传的白癜风。
所以她过去的猜想成真了，早产儿并非陆泽亲生，而是赵丽华和二麻子的孩子？
宋晚屏住呼吸，仔细打量早产儿的眉眼。
不满一个月，五官都没有长开。
不过…
陆泽和赵丽华都是单眼皮，早产儿却是双眼皮。
单眼皮是隐性基因，两个单眼皮很难生出双眼皮。
现在眼睛没全部睁开，双得不明显，等长开后就会看得很清楚了。
还有其他地方。
不知是否加了主观印象，宋晚越看早产儿越像死去的二麻子。
她勾起唇角。
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陆泽出狱时，早产儿该长开了，到时候看到这个模样的‘亲生儿’，也不知他会作何感想，有何表现？
真让人期待呢。
……
联名申请书上，李大花男人王二柱的名字也在。
因为李大花和家里不对付，宋晚特意问了赵老爷子。
原来王二柱孩子多，家贫，冬天的一折棉服他也有名额。
他拎得清，懂感恩。
自从穿上村长牌棉袄，他就成了村长吹。
这次李大花拦着不让他签字，他不仅不听，还找人请教了自己名字如何写，亲自写上去按的手印。
村里只有三大家没签字。
是陆老三家，赵丽华家，和前村长的儿子女儿们。
宋晚再三表达了对赵老爷子的感谢，挺着八十五岁的高龄，帮他们忙活这些。
赵老爷子挥手离去，深藏功与名。
当天中午，这本联名申请书，便到了李华手上。
本上众人字迹不一，大小不一，有的字还歪歪扭扭，看起来像狗爬。
可每个人都是用心，用力。
字透纸背。
李华郑重其事握紧申请书，做下承诺。
“我会说明实情，酌情考虑。”
宋晚又拿出，以往受过宋河帮助的客户，以及其他村子受过辣条和棉服救助的人，他们写的联名申请书。
两本申请书上，密密麻麻都是字。
像赵丽华那样，对恩人非但没有感恩之心，相反还因嫉妒怨恨上恩人的人，毕竟是少数。
这个年代人们感情真挚朴素，对帮助过他们的恩人，愿意倾力相助以报。
李华翻了几眼，在宋晚即将踏出门槛的那一刻，轻吐出声。
“宋河会没事。”
这算是一种有效的承诺了，以他的身份本不该给犯人家属这种承诺，不过在这些滚烫的名字面前，他仿佛也被点燃，第一次失了冷静。
宋晚没应声，也没做其他反应，甚至没有停留，迈步离开。
这点默契，双方知道就好。
出来后，她去派出所探望宋河。
这段时间宋河关在这里，不清楚外面什么情况。
见到宋晚，他神情颓唐。
“回去后告诉小蝉，别等我了。”
“家里还剩着点钱，你拿去给她，她一个人带弟弟妹妹太辛苦，那些钱好歹能让她缓一段时间，好好养养身体。”
“年前我带她去卫生院检查身体，她身体太差了，又是营养不良又是贫血低血糖，连血压都很低…”
他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声音里带了丝哽咽。
“这次不知道要判多久，就算能出来，也变成有过污点的人了。”
“你跟她说，让她别犟，有对她好的别错过。”
“是我配不上她。”
宋晚本想告诉他这个好消息，没成想听到这么一副肺腑之言。
她没打断，听了个够，这才拒绝。
“不，我拒绝。我不会告诉小蝉姐。”
“为什么？”宋河先是诧异，又是焦急，“小晚，别任性，我知道以小蝉的性子不会放弃，可她还年轻，没必要跟我死磕。”
“三哥求你，就当你帮帮三哥，好吗？”
宋晚还是摇头。
宋河眼里的光一下子灭了，满目失望。
宋晚起身：“这种事，还是你出来后亲口跟她说比较好，三哥。”
“什么？！？”希冀的光骤然迸发，宋河仿佛点亮整片星河，激动到声音都在颤抖，“什么出去？小晚你在说什么？”
宋晚眉眼弯起。
“你没听错哦，三哥，你很快就能出来了。”
一颗大石头落地，震得宋河瞳孔跳了三跳。
“之前说的话，你还用不用我转告？我可以代劳哦，免费的。”宋晚笑嘻嘻的。
宋河白她一眼：“走走走，别在这里消遣我，小蝉才不会另找别人。”
宋晚哈哈大笑。
“放心，我肯定告诉她。”
在宋河气急败坏的目光中，宋晚小跑着脱离他的视线。
一回来，她就上了张小蝉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