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腰箍着的手臂坚实有力。
万千思绪化为一声叹息。
宋晚坐在陆烬腿上，仰头凝视那对凤眸。
“你不走，我自然也不会走。”
“陆烬，别再轻易放开我了。”
陆烬喉头一哽，视线落在他无知无觉的腿上，怔了一瞬。
反手更加用力，抱紧宋晚。
忽然，某处灌木丛人影闪动。
宋晚眼尖，一下子便看到了，慌忙推开陆烬。
“谁在那里？”
“是我…”一个怯怯的声音响起。
人影走近，原是一个少女。
宋晚认出对方，眉头蹙起：“陆大丫，你在这里干什么？”
这个少女，正是陆老六的大女儿，只比她小四岁的陆大丫。
平日她里和陆大丫没有交集，只记得对方常年裹着不合身的破旧男式衣服，低头不爱说话，存在感很低。
她对陆大丫没意见，就怕对方是受陆老六的指使，来监视他们两个的。
“我…我没…没干什么，就是…”陆大丫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小得快要听不到，“我来抓螃蟹…”
二人在的地方离河边不远，陆大丫是往河边去的。
看她背后还背着一个小背篓，这个理由确实说得通。
只是他们这里不靠海，只有河 蟹，很少有人吃螃蟹。
野生河 蟹很小，啤酒盖大小，几乎没有肉，处理不好味道很腥，还可能有寄生虫，容易感染。
吃螃蟹，还不如吃一捆野菜，就点猪下水。
况且这个时节并不是吃蟹的季节。
宋晚好奇问：“怎么想起来吃螃蟹了？”
陆大丫拽着不合身的衣角，神情局促。
“三丫说…想吃肉，我没肉…也捉不到兔子和鱼…”
所以只能来这里捉螃蟹，晚上螃蟹好捉一点。
听懂大丫的未尽之言，宋晚心中一软。
陆老六家的事，村里人都知道一些。
他早早死了媳妇，家里有三个闺女不说，媳妇还是因为那样的原因死的，根本没人愿意再嫁过来。
他把一切原因都归咎在三个闺女身上，对她们非打即骂。
如果不是家里还有陆老婆子这个奶奶在，恐怕三个孩子活不到这么大。
不过去年春天，陆老婆子也走了。
这一年时间，也不知三个孩子怎么过的。
陆老六做的事，是陆老六个人行为。
面对这样唯唯诺诺的陆大丫，她无法迁怒，甚至升起怜悯。
她开口：“刚好我也想抓点螃蟹，你介意和我一起吗？”
“啊？你也要吃螃蟹？”陆大丫猛地抬头，月光下可见薄红，她连连摆手，“这个时候的螃蟹不好吃，你别吃，你要是想吃，等快秋天了我给你抓。”
宋晚抓住她的手：“没关系，我就是想尝尝，还是说你不愿意带我一起？”
陆大丫脸更烫了：“不是，我不是不愿意。”
她低头看了看。
宋晚手指纤长白腻，手上只有一点薄茧，一看就没干过多少活，连指甲都修剪得圆润粉白。
而她的手黑瘦，上面是大大小小的疤痕，指甲被牙啃过，参差不齐，就连指甲缝里都塞满黑泥。
她难为情地蜷了蜷手，想抽回来，怕弄脏宋晚的手。
可宋晚抓得紧，她又怕弄伤对方，局促不安地怔在原地，没了办法。
宋晚已经抓着她，推着陆烬往河边走了。
“走走，既然愿意就快点，我们抓紧时间。”
到河边，宋晚让陆烬在远一点的地方等，她和陆大丫下河边抓。
看样子陆大丫不是第一次抓螃蟹，很有技巧，抓的同时还教宋晚怎么抓。
不多会儿，两人便装了将近一背篓。
陆大丫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
“篓里有你抓的螃蟹，我给你送家里吧？”
“就是没计数，不知道你抓了多少…”
宋晚讶然，她刚想找理由让陆大丫一起回家，刚好对方这么说。
从短暂的接触来看，陆大丫和陆老六虽同为父女，为人却全然不同。
她表示没关系，到家后叫住打算走的陆大丫。
“等等，今天抓的螃蟹看起来不错，家里还有点剩菜，我能用剩菜跟你换点螃蟹吗？”
陆大丫看看螃蟹，默默计算了一下，只留了一个底的螃蟹，剩下的都倒腾到宋家的竹筐里，递给宋晚。
“给你，不用换。”
宋晚没接：“我不能白要你的，得换。”
陆大丫急得脸通红，连连摇头：“不用不用，我，我明晚还去抓，这点够三丫吃了。”
宋晚仍然没接：“你是不是不把我当朋友？”
陆大丫茫然，停下动作。
宋晚接着道：“连换都不愿意换，摆明了是想和我划清干系，不想再联系。”
陆大丫冤枉得不行，可她嘴笨，不知道怎么解释。
稀里糊涂的，就应下剩菜换螃蟹的条件。
几个大包子拿到手里许久，陆大丫仍处于恍惚。
宋家盖房子时，她来干过几天。
所以她一眼就认出，这包子皮是荞麦白面两掺的。
那可是白面！
不管里面是什么陷，绝对不会难吃。
这么好的包子，竟然能剩下？
陆大丫只是不善言辞，不是傻子，她当即懂了宋晚的真实目的，几番推辞。
可宋晚太能说了，还会给人扣帽子。
几顶帽子扣下来，陆大丫手里的包子再也还不回去。
直到踏入自家家门，她依然感觉不真实。
主屋里传来男男女女的声音。
“陆大哥你真好，还给我做肉吃。”
“快吃，吃饱了我才好吃你…丽华，让我香一口来…”
陆老六白日受过的打全然不见影响，二人声音逐渐到了不能听的地步。
陆大丫一脸麻木，走回南屋。
姐妹三人挤在一张炕上。
她一回来，两个妹妹便围上来。
“姐，抓到螃蟹了吗？”
“爹屋里的肉太香了，好想吃…”
陆大丫扬起笑：“抓到了，等爹睡了给你们生火煮螃蟹。”
“我还得到几个包子，我在外面已经吃过了，你们先垫补一下肚子。”
总共六个大包子，她都给了两个妹妹。
二丫先递给三丫，眼巴巴看着。
“好吃吗？”
三丫咬第一口就瞪大眼：“姐，是肉！”
“我记得这个味道，和你上次去宋家做工时，拿回来的包子一样，里面有肉！”
“好多肉啊！”
她小手一拿，一左一右递给两个姐姐。
“大姐二姐，你们也吃！”
陆大丫和二丫唾液分泌，不停咽口水，把包子推回去。
“你先吃。”
三丫也在咽口水，可她没动：“我一口，姐姐们一口，不然我也不吃。”
僵持一会儿，陆大丫先凑上去，咬了一小口，二丫也紧随其后一小口。
三人就这么，一大口两小口地，吃完一个包子。
剩下的谁也没动。
“一天吃一个，那我们就能天天有肉吃了。”
三姐妹带着憧憬，第一次盼望明天的到来。
明天，她们又要有肉吃啦！
砰！
摇摇欲坠的门，一脚被人踢开，陆老六几步走到炕边。
“大晚上不睡觉，你们在闹什么？”
“嗯？这是什么？”
还没来得及收起的包子，被陆老六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