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
宋晚恍然。
张军几人才从山上下来,借驴车运尸体的事不可能大肆宣传,闹得人尽皆知,最可能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张军下山后最开始询问的村民。
也就是说,告诉张军去哪里借驴车的人,是赵丽华。
宋晚眉头微蹙,她们借驴车没有大张旗鼓,可也没瞒着其他人,都是一个村,想瞒也瞒不住。
赵丽华绝对知道他们这几天在借驴车,她故意让张军去找那户人家借车,难道是发现她们借驴车是为了去镇上卖东西?
尽管没有证据证明这个猜想,宋晚仍暗自提高警惕。
而张茂闻言眼疾手快,从宋晚手中抢过过栓绳。
“不借了。你为什么不早说,借驴车是用来拉尸体?真晦气!”
宋晚承认,这件事她是故意的。
不过…谁让对方是张茂呢?
李大妮事后回忆过,家里被抢那次,她是被张茂推倒的。
宋晚坑的就是张茂,换做其他人她还没兴趣坑呢。
此时被拒绝,她也不恼,只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张茂和赵丽华。
“反正借车的不是我,你想不想借的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就是在中间传个话。”
她转身就走,回头就把张茂的拒绝告诉张军。
“本来是为组织排忧解难的好事,不过张茂觉得用自家驴车拉死人太晦气,坚决不同意。”
“晦气?”张军重复,语气不太好。
宋晚低着头,不置可否,心里默默为张茂点了根蜡。
前些年破四旧立四新,担心被抓上台,农村过去推崇的封建迷信,成了很多人谈之色变的产物。
来查案公干的警察要用驴车,用别的理由可以拒绝,结果对方一开口就是晦气,任谁听起来都不会开心。
张军又问:“另一户人家呢?”
宋晚抱歉道:“是我忘了,那家人的驴子怀上了,这段时间连自家拉磨都舍不得用驴…”
所以说,村里看似还有两户人家可以借驴车,其实只剩一户。
张军沉吟,为难地看着宋晚。
宋晚适时表示‘懂事’,以退为进:“要不然我们今天不去复查了,先借给你们回镇上。”
同时,她右手背在后面,掐了把宋河的胳膊。
这几天两兄妹交流最多,宋河当即明白宋晚意思,焦急地抓住她肩膀。
“小晚,陆烬为救你被火烧成这样,丢了半条命,本来腿和脸就…万一有其他后遗症怎么办?”
“这可是后半辈子的大事,不能往后推啊!”
宋晚红了眼眶,眸底蕴起薄雾,还是坚持:“组织上的事就是大事,我相信陆哥身为在部队立过功的英雄,宁可以后身体出了问题,也不愿意耽误张警官的事。”
一个组织一个张警官,分成了集体和个人,还句句不离陆烬立过功,她宁可牺牲救命恩人的身体健康,也要帮张军。
张军越听眼神越飘忽。
他真该死啊!
不过是运尸体,怎么能和活人身体相提并论,更何况还是陆烬这个英雄。
“你说的张茂,他家在哪儿?我去借。”他蹭地起身,没脸再在这里待着。
借驴车未果的警察和另一个也觉得不自在,跟他一起走了,走前还劝宋晚慎重,不要放弃治疗。
三人走后,宋晚和宋河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宋河才认真看了她一眼,顿时诧异。
“小晚,你真哭了?什么时候这么会演戏?”
宋晚告诉他:“偷摸打了个哈欠。”
宋河竖起大拇指:“还得是你啊,真厉害。”
宋晚吹捧:“你也很厉害。”
宋河礼尚往来:“是你这两天教得好。”
宋晚心情好,眉眼弯弯,还想再说什么,转头对上陆烬的眼。
柱着双拐,不知在旁边听了多久。
她语气一噎,面上讷讷。
“那个…我不是故意这么说的,没咒你。”
“是我三哥,他非要这么说的!”
她一下就把宋河卖了,卖得很痛快,呵斥宋河。
“三哥,陆烬是好心帮我们,你怎么能说那种话呢?”
先前还夸他厉害,出了事就怨他,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和亲情呢?
宋河看得目瞪口呆,只能咬碎牙往肚里咽。
“是我的问题,你别往心里去,小晚还是护着你的。”
陆烬不甚在意,羡慕地看着他们两个。
“你们兄妹感情真好。”
宋河听了笑得和煦:“你看出来了?这家里除了爹娘,属我和小晚感情好,其他人都够不上。”
宋海站在门口,双臂环胸,穿着两股筋儿白背心,露出鼓囊囊的结实臂膀。
“那我呢?”
宋河一下子笑得勉强了,心不甘情不愿,但不得不给大哥这个面子。
“大哥和小晚感情比我好,我排第二。”
宋清抱着淘换的收音机走出来,也不说话,黑漆漆的眼睛就那么看着他,又时不时看向宋晚,可怜兮兮的。
宋河于心不忍,笑容彻底消失:“加上小清,我排第三。”
宋时也来凑热闹,挤到宋河面前。
“我呢?我呢?三哥你把我落下了,我和小晚一起长大,我们才感情最好。”
宋河呵呵冷笑,一巴掌推开他。
“你说的是你三岁偷喝小晚羊奶,四岁为了抢小晚一颗糖,躺在地上撒泼打滚,还是六岁告诉小晚生病了有好吃的,让小晚装病说肚子疼,害得我们全家人大冬天急出一身汗,爹娘差点晚上穿单衣,带小晚出门看病?”
那是家里最穷的时候,全家人凑不出一身棉衣。
冬天所有人只能躺在炕上,靠烧火炕抵御严寒,不得不出门的时候,家里才会拿出全家唯一的一条棉裤,上身穿两件单衣,裹上半条棉被出门。
生了风寒没人去看病,只要不是高烧,就烧点红糖姜水喝。
宋时就是因为惦记那碗红糖姜水,才教宋晚装病。
可能在后世的人看来,为了一碗红糖姜水装病很不可思议,可在那时候,或者说哪怕是宋晚重生的这一年,即便是一碗红糖水,一枚鸡蛋,仍然是众人眼中难得的美味。
宋河越说越多,从宋时三岁说到八岁,一年不落,每年不惹出点事不罢休似的。
宋时哭丧着脸:“三哥,你是我亲哥,别说了成吗?给我留点脸。”
宋河扬眉,颇为腹黑地问了句。
“你和小晚关系好?”
宋时崩溃:“不好,没哥哥们好,我就是一个拖后腿的。”
宋河煞有其事点头:“知道就好。”
宋海和宋清默默散开了,看来是默认他的说法。
只有宋时受伤的世界再次达成。
宋晚忍俊不禁,前世怎么没发现,她这几个哥哥都是活宝呢?
而宋河看了陆烬一眼,又瞥了眼宋晚,一把拽走宋时。
宋时不明所以,哀嚎:“别啊哥,我已经认错了,别拉我去后院,我再也不敢了…唔唔…别捂我嘴…唔…我怕…”
随着最后含糊不清的声音响起,那边再无动静。
宋晚傻乐了半天,余光在周围瞥了眼,后知后觉。
哥哥们都走了,院里就剩她直面陆烬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