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他是怎么死的？”
张军神情有一丝凝重，从口袋掏出白色手套，详细检查二麻子的尸体。
宋晚察觉张军态度不对，迟疑道：
“是…摔死的，哪里不对？”
“哪里都不对，”在二麻子头部创口处，张军看了又看，“摔死的话，他头上应该有一处致命伤。”
“可你看他头上的伤口，一个叠一个，哪里像摔死的？”
宋晚语气不确定，提出假设。
“或许他滚下坑的中途，在坡面上头部多次撞击到石头？”
张军用看傻子似的目光看她：“你觉得可能吗？”
“如果坡面上的石头真有那么多，他能有那么倒霉，身上没有一处被撞到，次次磕的都是脑袋？”
“都说多行不义必自毙，二麻子不是什么好人，万一真有那种可能呢…”在张军注视下，宋晚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讪讪一笑。
好吧，她也觉得很牵强。
不过…听张军的意思，二麻子竟是被人杀死的？
张军沉吟，问道：“死者平日有仇人吗？”
二麻子偷鸡摸狗的，没少与人结怨，仇人一抓一大把。
宋晚嘴角抽了抽，把她知道的告诉了张军。
张军眉头皱成一个川字，仍在检查二麻子尸体，不想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旁边的老拐子听了个一知半解，抓住张军的话头，激动扑过去。
“你是说，我儿子果然是被人害死的？”
“我早就说过姓宋的这一家子不是人，竟然杀了我儿子还不想负责！”
张军示意两位年轻警察拉住老拐子，公事公办开口。
“事情还没有下定论，麻烦不要妨碍我们公务。”
村里人很少和警察打交道，不懂警察办案的流程。
老拐子腿瘸了，更是没出过几次村，他自以为把事情闹大了，才能跟宋家提条件，谈到更多好处，仗着年纪大胡搅蛮缠。
“什么叫还没下定论？”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就是宋家这一伙恶人害了二麻子，你们是来查我儿子的，就应该听我的话，把宋家那两个全都枪毙了。”
“还等什么？把他们两个扔进监狱里打一通，我就不信他们两个不招！”
张军看明白老拐子的德行，对他没了开始的怜悯。
“办案要讲证据，走流程，不可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老拐子目光一闪，发现事情不简单。
他还用在村里横行的那一套，以为咬死宋家人，就能咬下一大块肉，根本没想过张军一次又一次拒绝。
他恼羞成怒，向二人泼污水。
“看来这个村里的人没说错，你是不是和宋晚有一腿，所以才这么护着她？”
“不把宋晚抓回去，我明天就去上面举报你！”
张军听得一脸诧异，他只来过一晚上就走了，根本不知道村里传了什么样的谣言。
宋晚告诉他前因后果。
“我会按流程办案，想去举报你就去，我绝对接受上面调差，服从上面调查结果，”张军脸色铁青，睨了老拐子一眼，又环顾四周村民，“大家也一样，谁想去举报谁就去。”
“我有爱人，有孩子，和宋晚之间清清白白，过了今天，如果谁不去举报，反而还在村里乱说，我一定要把那个人请到镇上，好好聊聊。”
四周静若寒蝉。
权势压人，身份不同带来天生的压迫感。
村里人欺软怕硬，身为镇上警察，张军这句话可比宋晚的话管用多了。
张军雷厉风行，让两个年轻警察看住老拐子两口子，继续检查二麻子尸体。
这个时候天彻底黑了，宋晚拿出煤油灯给张军照亮。
不知是谁通知了村长。
在老拐子闹事时，连个人影都没看到的村长，此时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主动贡献了村里为数不多，巡逻队才能用上的手电筒。
先前一直被老拐子打断，张军这时才能专心检查尸体。
很快，他发现尸体的异常。
二麻子死前不知发生了什么，右手紧紧攥成拳头。
尸体死了不知多久，拳头僵硬。
担心损伤尸体，张军废了半天力气，才用巧劲掰开他的拳头。
一枚淡粉色的有机玻璃扣，出现在二人眼前。
张军和宋晚对视一眼。
二人都没想到，二麻子死死攥着的，竟然只是一枚普通的扣子。
唯一不普通的是颜色。
玻璃扣的颜色很淡，二人离得近了，在手电筒泛黄的灯光下，才看出淡粉色。
若是平时在太阳底下，扣子颜色不显，可能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
可颜色再淡也是粉色。
这个年代讲究朴素，人们着装普遍以白、灰、黑、藏蓝等冷色调为主，很少有用亮丽颜色的。
宋晚开口：“扣子的主人，就算不是害二麻子的凶手，肯定也是最后一个见二麻子的人。”
“这种扣子不常见，可以从扣子主人入手。”
杀人案不是小案子，张军脸上多了几分凝重，点头道：“我不是法医，只能进行一个初步的判断，尸体还需要送回镇上，进行进一步检查。”
说完他来到老拐子面前：“你是在哪儿发现二麻子尸体的？”
老拐子把头一扭，拒不配合。
张军板着脸，再加上身上这身制服，不怒自威。
“知道的不只你一个，你可以不说，但不配合调查，妨碍办案人员公务，是要进局子的。”
老拐子混账惯了，可听到进局子也怵得慌，松口说了地方。
张军点头表示知道，看向周围还没走，仍在看热闹的人群。
“都散了吧，拐子伯你们也回去休息，明天早上再带我们去现场看看。”
众人看了这么一场大戏，心满意足离开，边走还边讨论，到底是谁杀了二麻子。
天黑不好走夜路，况且张军才承诺过第二天要去现场勘察，理所当然晚上要留宿。
住在哪里就成了问题。
宋家塌方的那处屋子还没来得及重建，先前张军只有一人，还能在家里凑合挤一挤，今天他们有三个人，根本挤不下。
宋晚正在发愁他们睡哪里的问题，张军却让她不用管。
她诧异问：“你们有地方睡？”
张军摇头：“没有。”
宋晚更疑惑了，默默看着他。
煤油灯下，张军目光如炬：“我可以信任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