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针对她的密谋宋晚不知,她正在处理手上的猪下水。
猪下水中,最难处理的就是猪大肠。
许是为了方便售卖,她手里的猪大肠看起来已经过简单处理,没有什么固体残留物,只是味道依然很冲。
按理说,猪大肠应该用淀粉或者面粉,加水一起清洗,将上面的粘液洗干净。
不过特殊时期,人还吃不上面粉呢,这么精贵的东西当然不能用来洗猪大肠。
她去灶房掏了点草木灰,在几次清水冲洗后,用草木灰搓洗大肠。
大肠被她搓得黑乎乎的,上面的粘液也一起被带下来,之后加水冲洗,直到所有草木灰被洗下来,大肠洗得干干净净。
接着她去掉猪肝上的筋膜,用水通过猪肺的喉管反复灌洗,同样用草木灰搓洗猪肚上的粘液等等,不同部位有不同的处理方法。
将处理好的所有下水泡进淡盐水,去除血水,宋晚开始准备待会儿用的炖料。
一切准备就绪,她捞起最开始浸泡冷水的猪骨加入去腥调料,大火烧开,打去浮沫。
好的卤肉需要好的汤底,用猪骨汤打底,卤出来的下水才更香更入味。
猪骨汤煮好后,她没有立马往锅里放猪下水,而是舀出来一部分,拿出先前让李大妮帮忙揉的玉米两掺面,擀成面条,在舀出的猪骨汤内煮面。
面快好时撒上些野菜叶和葱花,一大盆原汁原味的猪骨汤面就此做好。
端上桌的那一刻,香气扑鼻,等待许久的人们纷纷耸动鼻翼。
“好香啊!”
宋晚先舀出来一碗,把剩下的推过去:“闻着香,吃着更香,不赶紧吃点?”
说完她转身把面端给陆烬,递过去筷子,期待地看着他。
“快尝尝我的手艺怎么样?”
陆烬垂眸没有看她,沉默吃面。
宋晚觉得有哪里不对,不等她细想,身后李大妮叫她。
“小晚,先来吃饭,一会儿面坨了。”
宋晚应了一声,也没多想,只丢下一句。
“你先吃,吃完我再给你盛。”
家里桌子板凳矮,陆烬腿上有伤不方便,所以一直没有和家里一起吃饭,而是单独在炕上支了小桌子。
看看热闹的饭桌,又看了眼小桌子,宋晚觉得她猜到了陆烬沉默的原因。
原座位上,李大妮早给她舀好饭,连汤带面,满满的一大碗,再一看周围,盆里还剩小半盆。
煮面时说要多吃点的几个哥哥,碗里都只有半碗。
玉米面条里馋了白面,还是用猪骨汤煮的,大家都舍不得吃。
宋晚没坐下,端着盆往每人碗里又挑了一大筷子。
李大妮一手捂着碗口,一手托着碗底往旁边躲。
“我够吃,别给我,吃不完都浪费了。”
宋晚把筷子一撂:“那我也不吃了,反正不饿。”
李大妮急了:“不行,你在外面转了一天,怎么可能不饿?必须多吃点。”
宋晚看着她:“这也是我要跟你说的,我只是在外面转一天,你们可是在地里忙了一天,绝对比我更累,怎么可能不饿?”
李大妮躲避宋晚视线,大拇指无意在碗口摩挲,喃喃着。
“娘不爱吃这个…”
宋晚执着不肯退让,站起身:“你爱吃什么?我再去做。”
“别!”李大妮拉住她,真怕她不吃饭又跑去灶房忙活,主动把碗递过去,“给我再挑点,你做的面这么香,娘当然爱吃。”
宋晚眉眼弯了弯:“早这样不就好了?”
“可劲儿吃,我挣钱就是为了能让你们吃好,吃饱。”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吃饱了才能有力气挣更多工分,如果为了省这点吃饭的钱,反倒把身体搞垮了,去卫生院不是要花更多钱吗?绝对得不偿失。”
李大妮白了她一样:“给你能的,还来管你老娘的事了。”
不过她眼眶却泛起水雾,低头猛吸溜碗里的面条。
宋结实和几个哥哥同样如此。
宋晚环顾一圈,挑起面条,语气笃定。
“我们以后会越过越好,别舍不得吃。”
饭桌上安静了几秒,吸溜面条的声音又重新响起。
这次的声音更有力,也更密集,仿佛重新注入了希望。
吃过饭,宋晚继续去灶台卤猪下水。
这个时候还没有专门的料酒,她特意在镇上打了点黄酒代替料酒去腥,炖出来的滋味应该不会差。
随着汤水煮沸,香味飘出,浓郁诱人。
宋晚第一时间把锅盖盖上,不让香味泄露,慢慢炖煮…
忙着卤猪下水,今晚给陆烬换药按揉穴位的时间晚了。
两人距离很近,几乎挨在一起,却不见暧昧,因为在灶房待久了,她身上都是卤肉味,生活气息满满,实在是暧昧不起来。
就着空气中隐约的卤肉香,陆烬开口。
“看来上次陆老六找陆海胡来,说要娶你,就是因为知道了村里谣言。”
宋晚想了想,冷嗤一声。
“过去知道配不上,从来不敢提,如今听风就是雨,不过是听了几句谣言,就没有自知之明,单以为别人脏,不知道自己沾了一身屎,不说在家躲着洗干净,还恬不知耻四处展示。”
“不用担心,陆老六那种人就是窝里横,顶多在口头上占占便宜,不敢对我怎么样。”
陆烬看着她没有说话,眸子怔愣,似乎在想什么出了神。
宋晚心里咯噔一下:“你不会信了村里的谣言,也觉得那些是真的吧?”
陆烬回神,摇了摇头。
“我相信你,我只是在想,这些谣言是从谁那里传出来的。”
宋晚松口气,不以为意:“还能有谁?”
“在村里和我们不对付的有几个,但是结怨最深的还是陆家和赵丽华家。”
“不过赵丽华家没人去镇上,只有陆泽和村长,谣言肯定逃不过他们两个。”
“放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能造谣生事,我们也不是任人揉搓的面团。”
陆烬顿了顿,话音一转:“明天你还要去镇上?”
宋晚点头,略感惊讶:“你又知道了?”
陆烬没解释,只道:“那天在镇上,我找来的是我在队上认识的,过去就对我多有照顾,还有个朋友也在镇上,我把他的联系方式给你。”
“我现在行动不便,没办法陪你,出了什么事你可以找他。”
宋晚没拒绝,记住联系方式又揉了会儿,临走前想起一件事,她转头问。
“感觉你今晚怪怪的,是不是有心事?”
这个年代人们的感情很含蓄,昨晚陆烬能说出担心她的话,虽然是被她逼着说的心里话,也基本能算得上表明心意。
可今天两人相处,她又感到了熟悉的生涩感。
和二人才开始共处时,一般无二的生疏感。
陆烬似乎在刻意避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