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晚静静站着,等待他的答案。
陆烬凝着她看了很久,只叮嘱道:“别一个人去镇上,找宋时他们陪着。”
是因为担心她,又觉得帮不上忙,所以才生疏?
宋晚回头认真看着他的眼:“如果没有你,毁容后在家坐着不能动的人就是我了,或许我连逃出火海的机会都不会有。”
“你别有心理负担,安心养病。”
望着宋晚的背影,耳边似乎又响起陆泽的话,那个问题陆烬终究没有问出口。
……
第二天。
宋晚起了个大早,带宋河借驴车,还借了把秤,装上两桶卤好的猪下水,又往车上堆上一些柴火,盖住木桶的痕迹,之后才赶往镇上。
这时候的人还不能自由买卖,宋晚推着猪下水不仅不能叫卖,还得躲着人群热闹的地方走。
在黑市附近,她碰到一个探头探脑,头巾裹得严严实实的大娘,看她走的方向,明显也是要去黑市。
宋晚拦住她,悄声问:“大娘,买肉吗?”
大娘警惕地看着她,不说话。
宋晚掀开木桶上的盖子,让大娘看一眼,又立即盖上。
“卤好的下水肉,可以先试吃再决定要不要买,香得嘞。”
“试吃?”大娘反问。
如今买东西都要在供销社,吃东西在国营饭店,黑市卖原料的多,很少卖吃食的,大娘还没听过试吃这个说法,都是买东西直接给钱给票。
宋晚点头,手脚麻利地掏出一小包,包在油纸里的猪下水。
“尝尝。”
大娘一看是大肠,眉头皱了皱。
大肠是猪下水里最难处理的部分,即便是国营饭店,有不少做出来的也带着一股难掩的腥臊味。
宋晚看出大娘眼中的嫌弃,主动叉起一小块大肠递给大娘。
“我们可是用独家秘方卤出来的,免费试吃,不好吃不要钱,您尝尝再决定要不要。”
本着不吃白不吃的想法,大娘鼻子嗅了嗅,狐疑吞下。
才咬了一口,浓郁的肉香就直冲鼻梁,她眼前一亮,加快咀嚼。
大肠卤得火候正好,软糯肥香,咸度适中,油滋滋的但是丝毫不腻,反倒越嚼越香,越嚼越有味。
一口下去,大娘看着油纸里剩下的猪下水,又伸出了手。
宋晚眼疾手快,缩回手笑问:“大娘,大肠好吃吗?”
大娘砸吧嘴:“太少了,我还没尝出味儿。”
宋晚看了眼大娘,穿着打扮尚可,不像吃不起这一口下水的。
不过这时候的人就是这样,苦日子过惯了,有便宜占都不愿放过。
她收起油纸,礼貌地笑:“卤大肠五毛钱一斤,您看您要几斤?”
大娘撇嘴:“这么贵?一级肉也不过八毛二一斤,你一个下水还卖五毛钱,工厂食堂的猪头肉才三毛六,你这也太贵了。”
宋晚:“厂子食堂需要票,我们不需要,而且还只有本厂工人能在那里买,这两者怎么能比?”
“您嫌贵可以买猪肺,猪肺四毛。”
大娘借口尝了尝猪肺,还是找宋晚讨价还价大肠,嫌大肠贵。
宋晚让大娘闻闻卤下水的香味。
“我这卤汤是用猪骨熬的,熬了好几个小时,特别有营养。”
“您买猪头肉,只有猪头肉,我还给您添一勺卤水,回去后不管往里面下菜还是煮面,煮出来都有卤肉的香味,您家里有不爱吃饭的小孩,就让他吃这个,算下来可以香好几顿,绝对值。”
大娘动心,最后咬牙以五毛的价格买了一斤。
送走大娘,宋晚带宋河进黑市售卖。
没错,在黑市停留时间越长风险越大,她没想在这里等买家上门。
做小买卖的冒风险大,但是手上也真的有钱,在试吃过后,这个买一斤那个买两斤,甚至还有要五斤的,来来回回竟然卖出去一半多。
昨天买了七八十斤的猪下水,煮的过程中重量缩水,煮完净重差不多六十多斤。
宋晚拿出两三斤做试吃,如今只剩下半桶没卖出去,十来斤的样子。
她没急着走,而是观察黑市的人,看了会儿才走。
走出黑市老远,宋河才一脸如梦初醒。
“这么快就卖没了?我们赚了多少?”
宋晚数了数手上的钱。
猪下水进价一样,都是两毛三,不过她给各部位的定价不同,最便宜的猪肺也有四毛,一共卖出去四十五斤,成本10.35块,如今手上的钱将将20,也就是说挣了不到十块钱。
她有点不满意,猪下水的成本还是太高了。
宋河听到却一蹦三丈高,不敢置信。
“就这么会儿时间,我们就挣了十块钱?”
他每天拿满工分,满打满算一个月也不过二十四块,换做收成差的年份,或许只值十几块钱。
可他和宋晚走了这么一趟,半天时间都没到,就净挣十块…照这么干下去,三天时间都要远超他干一个月。
泼天的富贵就在眼前,宋河手都在发抖。
“小晚,怪不得禁止投机倒把,这钱来的也太容易了。”
宋晚白了他一眼:“哪儿容易?”
“我们来回跑了两趟,又是买猪下水,又是把卤好的猪下水送过来,一斤才多收了两毛多,有的甚至不到两毛。”
“我们付出了时间和精力,还有我的独家秘方,不然怎么会这么顺利?”
“而且这只是一开始,如果不扩展目标客户,之后买的人肯定会减少。”
什么目标客户的,宋河听不太懂,反正他知道跟着宋晚准没错,只问了句。
“接下来去哪儿卖?”
宋晚拎了拎桶里还剩下的卤下水,眼眸微动。
“去食品厂找二哥。”
宋河也看了眼卤下水:“二哥在厂里确实辛苦,现在家里过的好了,是该给他送点吃的。”
宋晚扬眉:“不仅要给二哥,还要给二哥的工友们。”
宋河会错意:“应该的,和工友打好关系,二哥在厂子里也能过的好点。”
宋晚没解释,径直去厂里找宋晏。
从厂子里出来时,宋晏还在惊奇。
这年头很少休假,为了给家里省口饭吃,也为了多挣点钱,即便放假他也很少回去,宁可在厂里做工,为了多挣那几毛钱。
他知道这个时节正值农忙,家里人都在地里赶工分,不可能耗时间来看他。
听到门卫的话,他还纳闷外面的人是谁,一出来就看到宋晚和宋河,他心里一急。
“你们怎么来了,家里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