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李大妮还没回过味，不断唏嘘。
“丽华算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孩子，谁想到能歪成这样，连亲人都害。”
宋结实安慰她：“她长成这样都是自找的，和我们没关系。”
宋海连忙转移话题：“娘，明天你别去上工了，和小时小晚他们都去山上找红菇吧。”
提到挣钱，李大妮眼前一亮。
“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她当即同意，毕竟她上一天工也不过六七毛，要是能找到一斤红菇，那可就是一块五。
一家人畅想着以后能挣钱的日子，欢声笑语不断。
直到离家近了…望到拄着双拐的陆烬。
他靠双拐支撑身体，定定停在那里，举着一盏煤油灯，不知站了多久。
黑夜有了光，家的方向愈发清晰明亮。
众人加快脚步，来到陆烬面前。
“怎么站在这里？你的伤还没好，应该多休息。”
陆烬跟上众人：“我怕你们回来时没有灯，会迷路。”
去的时候，有两个村巡逻队的人，他们之中有一个手上拿着手电筒。
回来时各回各家，只能在今晚并不明亮的月光下行走，陆烬的煤油灯确实有部分帮助。
宋晚没好气地接过煤油灯。
“谁会对自己家迷路？你伤还没好，就是这么折腾自己的？”
陆烬低下头没说话，直到进屋后众人各忙各的，在有意无意间，只剩下他们两个后，他才开口。
“赵家人闹事，我什么忙都没帮上，所有混乱都是你一个人面对，我能做的只有这点事。”
声音很低，透着低落。
“谁说你什么都没做？”宋晚眉眼弯起，眸子盛满笑意，亮晶晶的，“如果不是你救了我，今天我就没办法站在这里应对他们，所以不要说什么你没用的话，你明明是最有用的那个。”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以后我们还会结婚，未来是一家人，不要这么见外。”
女孩的声音清脆温婉，垂在身侧的麻花辫甩来甩去，煤油灯昏黄灯光照耀下，眉眼愈发温柔。
陆烬的眸子却骤然黯淡下来。
只因他是救命恩人，所以才会对他这么好，想和他结婚是吗？
他没问，也没敢问。
这个在部队勇往直前，从不言败的人，在同一个人身上，一次次体会到胆怯的滋味。
握拐杖的手背青筋暴起，在沉默中他一次次抬起双拐，跟在宋晚身后，没有知觉的双腿在身下甩动，就像女孩甩动的麻花辫。
前者甩动的是活力，后者甩动下只余颓然死气。
……
第二天。
宋晚一大早就被李大妮叫起来，眯着睡眼惺忪的眸子，不断打哈欠。
“娘，你干嘛？红菇在山上又跑不了，干嘛要这么早？”
李大妮一把将湿毛巾甩到她脸上。
“那可是一块五一斤！一块五啊！你这个年纪到底怎么睡得着的？”
宋晚抹了把脸，疑惑回头：“啊？”
李大妮兴奋到脸泛红晕，瞪着眼往上看：“娘根本就睡不着，想了一晚上一块五。”
“啊什么啊？”宋时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推了宋晚一把，“还不赶紧收拾，赶紧去摘蘑菇。”
宋晚眼角抽搐：“你怎么也这么早起来了？”
宋家人都不懒，但相对来说，宋时是最喜欢赖床的人，总是家里最后一个起，农忙时节还好，没有农活干的时候一般人根本叫不醒，谁知道今天会起这么早。
宋时咧咧嘴：“我怎么不能早起了？我可是家里最爱早起的人。”
宋晚白了他一眼，没有拆穿。
在李大妮的催促下，天色蒙蒙亮几人就上山了。
李大妮和宋时常年干体力活，在山上行走如履平地，一个比一个走得快，宋晚过去在家娇养惯了，连李大妮都跟不上。
还好她回来后这些天，基本天天在山上泡着，有了不少经验，不然肯定会被二人远远甩在身后。
山上红菇被宋晚摘过很多次，昨天那一片，已经是她找了许久才找到的，今天找红菇之路注定艰难。
三人基本没有下山，饿了就吃点硬到拉嗓子的玉米面馍馍，磕了就喝自家带的水，将馍馍泡到水里。
在这个期间，他们也碰到其他上山的人家。
昨天收山货的几乎跑了一整个村子，他们知道山货能卖钱，好几个工分挣得少的成员，都背着背篓来山上找山货。
碰面后双方还藏着掖着。
“你来干什么？”
“我…家里吃的不够，摘点野菜。你呢，你怎么也来了？”
“这个啊…我来打点猪草换工分。”
“哦…原来是这样，那我们分开走？”
两边人分开走后，再互相唾弃。
“还想骗我，你哪次不是下工了才摘野菜，为了摘几把野菜，连工都不上了？”
“呸！猪草都是村里小娃娃们干的活，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大人干了，害不害臊？”
旁人的事三人不知道，一心摘红菇。
耗费一天时间，甚至不惜走入深林，堪堪摘了二十斤。
然而李大妮已经很知足了。
“我滴个老天爷嘞！一斤一块五，十斤十五块，二十斤是多少来着？”
“小晚你帮娘算算…”
宋晚告诉她：“二十斤三十块钱。”
“三十块！”李大妮吼了一声，拿背篓的手都在抖，反应过来后猛地捂住嘴，“财不露白，不能让别人知道，不行，娘的手一直抖，别把红菇抖掉了。”
“小时你快背上，记住啊，一个都不能掉。”
宋晚哭笑不得：“不用这么小心。”
李大妮瞪了她一眼，恨铁不成钢。
“这可是三十，不是三分三毛，三毛钱娘也得干半天呢，三十块，一天摘的蘑菇快赶上你二哥一个月挣的钱了。”
宋晚知道，她现在说什么都是错，只能闭嘴不说话。
倒是李大妮受不了了，患得患失的，下山路上一直问。
“我刚才拎着觉得有二十斤，不会感觉有误吧？万一没二十斤怎么办？”
“你说那个收山货的今天还来吗？他要是不来，这么多红菇怎么办？”
哪怕得到宋晚肯定的回答，她也没有安心。
直到宋晚把李大妮带到老朱面前。
老朱低头看背篓里的红菇，连头都没抬。
“鲜红菇？品相倒是不错，一块三一斤，能接受我就收，不能接受就走。”
宋晚挤上去打招呼：“朱叔叔，又见面了。”
老朱抬头一看，面上由阴转晴，看起来很熟似的开口。
“不是说好叫老朱吗？又这么见外。”
“上次你给我的红菇干不错，这次价格给你算一块五一斤。”
又卡在宋晚底线上。
宋晚笑了笑没搭话：“不过一天不见，怎么气性这么大？”
老朱叹气：“可别提了，今天来了三拨人要卖红菇，一个比一个难缠…”
说着他指了指宋晚身后。
“就是他们几个，这次竟然一起来了。”
宋晚转头一看，看到陆烬和张萍李叶他们，背着背篓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