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你娘的狗臭屁!我往你跟前抬个死人,我看你吓不吓的慌?”
李大妮以绝对护犊子的姿态,像个老母鸡似的,张开双臂,将宋晚这只小黄鸡在身后。
“小晚别怕,这老贼不当人,鬼就算去找她也不找你。”
宋海手里的锅盖握得更紧了,手背青筋暴起蓄势待发,像头等待猎物露出破绽的狮子,只要一声令下就能扑上去撕咬猎物咽喉。
宋结实一句话也没说,同样默默挡在宋晚身前。
另外两位哥哥也护在她左右。
宋晚回过神,看到身前身旁的家人,胸腔被温暖填满,再看前面二麻子的尸体,已经没了最开始的吓一跳,同时也有些无奈,纠正李大妮。
“娘,这话不能瞎说,已经破四旧了…”
这年头话不能瞎说,不然很容易被人抓住由头,拉上台游行,接受人民审视,所以即便很多村里人旧思想没转变过来,也不敢当众乱说。
不过现在不像头些年,风头比过去小了很多。
李大妮反应过来,眼珠一转,呸了句。
“看你这个老贼说的什么话,害得我都被你带偏了,差点跟你一样成了四旧的害虫,拉低我的思想觉悟。”
“真是一粒老鼠屎坏了满锅粥。”
“遍地拉屎,你不嫌脏别人还嫌臭呢!”
李大妮三句话离不开一个老贼,五句话内必出屎,骂得糙但是很过瘾,骂得麻子娘狗血淋头,战斗力惊人。
麻子娘骂不过,又往地上一倒,想要哭天喊地撒泼打滚。
李大妮上前,气势汹汹:“哭,接着给我哭!别嚎半天只掉那点豆儿,有本事你就哭死在这里。”
“今天不哭死一个两个的,咱谁都别回去!”
这一声厉喝犹如晴天霹雳,麻子娘被强行打断施法,愣愣看着李大妮,脸上表情还没转变过来,要哭不哭的。
李大妮乘胜追击:“二麻子为什么会死,你心里没点数?”
“就他那样游手好闲,整天在村里偷鸡摸狗,仇人一大堆的懒汉,今天不死以后也迟早要死,不差这一天两天。”
“早干嘛了?孩子死了你知道哭了,大鼻涕流嘴里你想起来甩了。”
“你要是早拿出今天这架势,好好管管二麻子,让他当个正经人,也好过坏事做尽,临了一个愿意帮他的人都没有。”
一句句震耳欲聋。
麻子娘惯会撒泼打诨,此时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是真疼二麻子,哪怕二麻子对她不好。
不过他们这种人过了一辈子,向来不会在自己身上找问题,不可能因为李大妮的几句话就悔改,不然就不会养出二麻子这么个混账儿子了。
麻子娘只愣了一下,就转向老拐子。
“拐子,我都被欺负成这样了,你还不出来说句话?”
老拐子吊角眼,满脸横肉,年轻时就是个狠角色,如今老了也看起来不好惹。
他什么也没说,只拄着拐,绕到二麻子尸体前一站,一个个扫过宋晚几个哥哥,苍老混沌的眼中满是打量和算计。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们宋家欠我一条命。”
“我就二麻子一个小子,他死了,我们钱家的根就断了,你们拿什么来赔?”
“更何况,二麻子本来该给我养老送终,现在他死了,我得找人养老,送终。”
“你们谁当老钱家的种,给我养老送终?”
二麻子是个混球,在家也呼爹喊娘,二麻子死不死老拐子不甚在意,他只在意能捞多少好处。
宋家人个个都是好样的,几个儿子都孝顺又能干,深受村里人羡慕。
唯一的诟病就是宋海几个没长起来前,家里孩子多,太穷了,之后又娇养宋晚这个闺女。
老拐子上来就想要走一个儿子养老,这算盘打得,隔着一个村子他们都能听出来。
村里人看热闹,没人说话。
“凭什么?”李大妮第一个不干,“二麻子能不能给你养老送终还是两说的,凭什么用我宋家的小子替二麻子?”
宋晚眉头微皱,看着明显被拉偏的李大妮,自己站出来。
“二麻子的死跟我没关系,他能不能给你养老送终,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不能偷换概念。”
老拐子往地上一坐:“什么概念不概念的,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反正你们害我丢了儿子,丢了老钱家的根,你们就要赔我一个,不赔我就不走!”
“没有了根儿,我还活个什么劲?还不如就死在这里。”
老拐子果然比麻子娘难对付。
最怕遇见胡搅蛮缠的人,不管你怎么说,对方只要咬准一点不放,他们就没有其他办法。
尤其老拐子,现在都有七十多了。
这年头吃得孬,再加上常年体力劳作,人们普遍比后世人寿命短,哪怕老拐子这种偷奸耍滑的,今年七十多岁,看起来也像八十多的,稍不留神就能抽过去。
他们可以和对方对骂,却不能动手,一旦动手,对方出了什么事绝对逃不脱干系。
宋结实大妮脸色发绿,就像生吞了一个苍蝇。
他点燃手中烟枪,深深吸了一口:“算了,我们把门一关,他们在外面爱干啥就干啥,腿在他们腿上长着,我们又不能控制。”
李大妮斜了他一眼:“他上来就把杀人的名头安到小晚身上,又想要走我们一个儿子,这也能忍?”
“宋结实,要当缩头乌龟你自己进屋,反正我绝对不会让他如意。”
宋结实默默抽了口烟,利用宋海高大的身体,缩在他身后,存在感顿时低了。
李大妮这才收回视线。
宋晚安抚李大妮:“他今天不会如意。”
李大妮面露喜色:“你有办法?”
宋晚勾唇:“难道你们没觉得少了什么吗?”
李大妮扫视周围,在她期待的目光下开口。
“少了驴车?对,你们借来的驴车去哪儿了?这玩意儿金贵,可不敢丢。”
宋晚嘴角抽了抽,心里默默为宋河点了个蜡。
“你不觉得我们少了个人吗?”
李大妮又扫了两圈,这才恍然:“宋河呢?他去哪儿了?”
宋晚没有回答,而是越众而出,直视老拐子。
“既然觉得是我们害死二麻子,为什么不报警?”
“报警…我…那个…不能报警,对!现在天这么晚了,就算报警,警察也赶不过来,哪里有时间报警?”
老拐子支支吾吾,想了半天才想出这么个理由,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心虚。
就在这时,人群中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一句。
“谁不知道你和镇上的人关系不清不楚,报警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