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烬不是废物。”宋晚语气很平静，很平静，她不允许任何人诋毁陆烬。
陆萍在家无法无天惯了，根本不以为然。
在她心中，她和陆烬早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她就喜欢长的好的。
当初陆烬长得好，立功多，年纪轻轻便荣升营长，前途不可限量。
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人喜欢陆烬，向他示好。
她能借君莫笑的便利，时常见到陆烬，惹的周围朋友羡慕不停。
可惜多次向陆烬示好未果，每次都是热脸贴冷屁股。
为了不在朋友面前丢脸，才编造出已经和陆烬在一起的谎话。
如今一想到陆烬脸毁了，她过去贴的是一张丑八怪的脸，她就觉得恶心，丢脸，恨不得把这段过往抹去，也好过日后被人嘲讽笑话。
回趟家，能把自己折腾到不人不鬼，说陆烬是废物都是轻的。
就是一头猪也比陆烬强！
越想，她越是恼羞成怒：“我就说了怎么着？就算今天陆烬就站在这里，当着陆烬的面，我也敢说一句，陆烬他就是个废物，孬种！”
陆萍声音很大，引得周围人纷纷注目。
在某个瞬间，短发女却突然定住，呆呆看着某个方向。
她猛地一扯陆萍：“萍萍快看！那不是陆烬吗？你说他毁容…哪里毁容？”
陆萍顺着看去，一眼便看到陆烬。
他长身玉立，望着这个方向，淡淡看着她们。
陆烬身量高，自带行伍气息，这么一眼极具压迫力。
关键这脸，这架势，哪有一点残废毁容的样子？
陆萍头皮发麻，愣在原地不知如何作答。
就在这时，她视线一转，看到陆烬抓着的双拐。
一下子松口气。
“废物就是废物，还在我面前装！”
她三步并作两步，一脚踢飞陆烬手里的拐杖。
啪！
拐杖重重砸落在地。
车厢陷入寂静。
陆烬仅余单拐，一手拄拐，一手扶座椅靠背，在火车上所有人的各色目光下，艰难站立。
宋晚忙过去扶住陆烬。
而被摔的拐杖，已经断裂成两半，再也无法使用。
陆烬是两条腿都没有知觉，过去能凭借双拐行进，都全靠双臂力量支撑，如今只剩单柺，别说移动位置，连站都站不住了。
单靠宋晚，根本扶不住他。
陆萍就那么双手环胸，看热闹。
“陆烬，你也有今天。”
“过去你不是很厉害，对我不屑一顾吗？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真是好笑。”
宋晚沉下气，向周围人寻求帮助。
“有来搭把手的吗？必有重谢。”
“重谢？”陆萍嗤笑，“说大话不打草稿。乡巴佬一个，用什么重谢？”
说着，她还转向火车上的其他人。
“这两个人我认识，按时间算，他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说不定是当了盲流，偷偷溜到火车上来的。”
“你们不怕惹上麻烦就去，反正我提醒过你们了，出了事别怪我！”
此话一出，本来还有几个热心肠的，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们也不想跟盲流扯上关系。
陆萍暗自满意点头，走到二人面前，用只有几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对宋晚说：
“我道是谁呢，非要出面帮陆烬。”
“看来你就是他乡下娶的那个？”
“啧啧，真是多亏有你，不然陆烬可就砸我手上了。”
“陆萍，”陆烬开口，神色复杂，“我记得和你之间没有仇怨，为什么你今天要这样？”
“没有仇怨？”陆萍看了眼陆烬的腿，满脸厌恶。
“你像废物一样活着，就是我最大的耻辱！”
“大家伙对盲流防备得很，别指望有人能帮你，有这功夫你爬都能爬走了。”
见陆烬不动，她冷冷一笑。
“你伤的是腿，难道连胳膊都废了，爬都不会爬？”
宋晚再也忍不住，顾不上在场这么多人围观，扬起一巴掌。
啪！
重重扇在陆萍脸上。
陆萍捂着脸，不敢置信。
“你敢打我？”
宋晚：“是你主动把脸伸过来的！”
陆萍懵了一瞬，转头面向其他人展示她脸上的巴掌印。
“你们看到了没？盲流打人了！列车员呢？快把他们抓起来！”
“我可是清北大学的学生，你算个什么东西？”
清北大学？
这年头，能坐上火车的，一般都是有点见识的，自然听说过清北大学的名字，闻言一个个惊奇。
“清北大学可不容易进，那里的工农兵大学生，名额紧俏，每年进去的没几个。”
“看来这位同 志有点来头，连清北大学都能进。”
也有人意见不同。
“不是放开高考了吗？万一这位小同 志是才考上清北，去报到的呢？”
不过大家心里有数，不管是以什么方式进入清北，都是需要他们羡慕巴结的对象。
这下更没人帮宋晚了。
正当宋晚犹豫，要不要拿出清北的录取通知书，找人帮忙时。
某个角落里响起声音。
“爹，你去帮个忙呗，俺去不合适。”
宋晚闻声望过去。
那里坐着一对农民打扮的父女，两人衣服打满补丁，神情局促，
只是，二人中的女儿有些熟悉，比起记忆中，多了几分稚嫩，少了几分疯狂和麻木。
记忆中，这张脸似乎是…
“方芳？”
那个来自南方，经常将自己想象成各类蘑菇，为此让宋晚耳融目染，学会了不少蘑菇知识的病友。
宋晚没想到，这一世二人会在这种状况下遇见。
她在发愣，方父却已经动作迅速让出座位去扶陆烬了。
“你腿不好使，坐俺们那里吧。”
说完他拿起包袱，打算和方芳随便在过道找个地方，凑合坐一路。
宋晚拦住他。
“叔叔，这里还有空地，我们一起坐。”
不等方父回话，不远处响起陆萍的嗤笑。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果然是什么人找什么人，盲流和盲流坐到一起，绝配。”
宋晚忍她很久了。
“你说你是清北的学生，是工农兵大学生，还是今年高考完要入学的新生？”
“进了清北大学而已，很了不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