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走进了匠坊街,听风再听那些锤声,只觉得悦耳之极,整个人都变得轻快了起来,嘴角的笑意一直没有断过,手里的明杖点地,竟然和那些锤声暗暗相合。
听风走过三家铁匠铺子,到了第四家的时候,站在门前听了一会,感觉到这里的响声,更精准一些,于是明杖一挥,把帘子换开,走了进去。
刚一进入,一股热流就扑面而来人,冲得听风气息都是一阻,听风风问过那缕神念,为什么一定要到铁匠铺子里来打铁,找个炉子在城主府里不也一样吗,反正他就是把城主府拆了,司徒游夏也不会有一点异议。
神念不答而问:“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让你来南弃城找王叕的炼习吗?”
听风自然给不出答案,神念解释道:“任何一个匠师,他首先要做到的就是进入面对一炉、两炉甚至十几炉的炉火,那在火烤之下,一身大汗,衣结盐霜的样子,是对一个匠师最大的考验,能不能撑过去,是能不能成为神匠的关键,所以你才要进铁铺,总不能你以后学成了,就藏在家里,给人打造兵器吧?当初我让你找王叕,就是因为他们王家,是最尊循古法的,可以替我看着你,我能省一些心力,现在没有王叕了,也就只好你自己来想办法了。”
听风对这个说法,大不以为然,但是这种小事,实在没有争执的必要,他这才出来,寻找铁匠铺子。
走进铺子之后,热浪的冲击,让听风似乎有点明白那缕神念对自己说得那些话的道理了,他就站在这里,都快要被火给烤晕过去了,要是没有经过这些,自己只怕炉子前面,也没有办法完成一件铁兵的锻打了。
一个小伙计看到了听风,急忙迎了上去,陪着笑脸说道:“先生要打什么?”
听风干咳一声,道:“我要打铁!”
小伙计哭笑不得,笑道:“先生请放心,我们这里就是铁铺子,打得都是铁。”
听风摇头道:“我要自己在你们这里打铁。”
小伙计茫然不解的看着听风,听风摆了摆手道:“你去把你们掌柜的叫来吧,我和他说。”
小伙计答应一声,飞身跑了回去,过了一会,一个粗壮的大汉走了出来,上下打量了一下听风,沉声道;“你要自己打什么铁?”
听风拱了拱手道:“我想问一下,阁下就是这店铺的主人吗?”
铁匠点点头,猛的想到听风看不见,又开口道:“就是我,我叫刘忠轩,家里八辈打铁,我已经是三星匠师了。”
听风道:“是这样的,我想学习打铁……。”
刘忠轩摆手道:“那你就要失望了,我不收徒弟的。”
听风一笑道:“我不是来拜师的我只是想在你这里租一炉火,然后要一块铁坯,然后每年击打这块铁坯而已。
刘忠轩的脸色更加冷了下来,道:“我们这里不是玩得地方,你好像是找错地方了。”
听风摇头道:“我可以给你钱。”
刘忠轩冷笑道:“我会在意的你的钱吗!”
听风也知道这样随意上街主,想要找到一家铺了并不容易,所以也不想吃,站了起来,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辞了。”
听风说完向外走去,刘忠轩也不管他人还没有出去,就大声向着小伙计斥责道:“你这个蠢材,自己打不好铁也就罢了,还要引个瞎子来这里胡泌,你当我这里的什么地方!”
小伙计吓得跪倒在地,不停的磕头,听风听得火生七窍,但是又管不得,只能是从铁匠铺子里出来,向下一家走去,一路下来,听风走了八家铁匠铺子,实在是走不动了,于是就在一家铺子的门口坐了下来,身边一帘之隔的里面就是他刚才进去的铁匠铺子,这些人的态度远不如刘忠轩,当着他的面就是一通冷嘲热讽。
此时听风的心里火气越来越大,已经到了压制的边缘了,听到那几个人的笑话,拳头握起,几次想要进去,给那些一定教训,但是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听风在那里坐着,边上还有几家生意普通的匠户也从屋子里出来,趁着这会没有生意,透透风气。
自来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匠坊街来了一个瞎子,想要学着打铁,还不要师父,只想着自己敲的事,已经传遍开了。
一个天生长得比较白的汉子,向着听风道:“我这里缺个小工,兀那汉子,你愿意来吗?”
听风沉声道:“能让我独立一炉吗?还有我打出来的东西,谁也不许看,我平时也不打别的东西,只打手里的铁坯……。”
听风的话音没落,那个白胖子就叫道:“好了,你可不要说了,我竟不是请一个小工而是请一个祖宗了。”
听风知道事情没戏,也不气恼,站起来向着下一家走去,眼看他就要走出人群了,突然有人大声叫道:“前面那位先生留步!”
听风眉头微紧,缓缓回头,正好看到了董三向着他跑了过来,伸手抓住了他的手,叫道:“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能双见面吧?”
听风向着董三一礼,道:“三哥。”这个称呼一出,那些看热闹的人一下散去了大半,董三在这条街让已经有近百年了,谁不知董三的名号啊,这些人还不敢当着董三的面胡说。
董三好奇的道:“你怎到匠坊街来了?”他今天早上又去小河边守着,却没有看到听风,以为听风还在家里养伤的,只了自己回来,没有想到就在这里看到了听风。
听风笑道:“三哥,我叫艾万通人,你叫我老弟就行了,我想找一家铺子,练习打铁。”
“是对火锤吗?”董三一下来了精神,听风笑而不语,董三也不问了,扯了听风就走,说道:“去我的铺子,我给你提供一炉火!”
两个人匆匆而走,一会就到了一家铺子前面站下,听风对这些铺子的打铁声都已经听过并记住了,这会一听不由得摇头苦笑,这个铺子竟然就是刘忠轩的。
董三掀了帘子进来,大声叫道:“忠轩,马上清理一炉火给我!”他这里大叫的时候,那个刚才接待了听风的小伙计指着听风恼火的斥道:“出去,你这个瞎子,怎么又过来……。”
董三脸色一变,回手就是一个嘴巴,叫道:“闭上你的狗嘴!”董三一发怒,整个铺子里都静了下来,打铁的动静都没了,十几炉火哧哧的冒着火烟,而那些炉子前面的师傅都惊恐的看着董三。
听风微微摇头,董三看在眼里,更是恼火,历声斥道:“看什么!没读过李老君真言吗?你们在火边的时候,就是天塌下来,你们的注意力也不能离开你们手上铁坯!”
众人急忙低头,有两个师傅同时惊叫一声,却是刚才正在锻打的铁坯,竟然就在这么短的时间,变冷了,再打下去,也没有用了。
董三长叹一声,叫道:“所有铁坯都废掉重打!”没有一个人师傅敢分辩什么,把手里的铁坯丢掉,然后取铁石烧炼,准备重新锻打。
刘忠轩这会出来,面色略有不豫的道:“师兄,你这是何苦呢!”
董三摇头道:“忠轩你不知道断开之后,无法再接上的道理吗?”
刘忠轩不以为然的道:“这些不过是小伙计,也不是锻造铁兵,就是有点瑕眦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啊。”
董三知道自己这个师弟早就陷进了钱眼里了,当年钻研打换之术的心思已经没了,他也懒得和他们争辩,道:“马上清一炉火出来,我要用。”
刘忠轩眼前一亮,道:“师兄,你又接到什么活了?”
董三摆手道:“不是我接了活了……。”他走过去把听风带了过来,说道:“是我这个朋友要用一炉火。”
刘忠轩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把董三拉到一旁,道:“师兄,这就是个疯子,没有了眼睛,还想要学打铁,这怎么可能啊,刚才就来了一遍,让我给轰走了,你不要理他,我让人把他赶出去就是了。”
董三眼中神色慢慢变冷,一字一句的道:“忠轩,我说了,这是我的朋友,他要用一炉火,不行吗?”
刘忠轩和董三份属同门,认识有二十几年了,看着董三的样子,就知道他恼了,无可奈何的道:“好吧,既然师兄决定了,我这就清一炉火给他好了。”
刘忠轩心里恼火,也没有留下看董三教瞎子打铁,只是让一个师傅把一眼封了的炉火打开,然后出了铺子,找人谈生意去了。
董三把听风引到了炉火之前,炽热的火焰,在听风的脸前跳动着,灼烤着听风的脸,让听血只觉得血好像都热起来了,他长啸一声,把外裳剥了,从腰后把自己的大锤取了出来,用锤子随手一拨,一块铁石就被挑了起来,然后跳到了炉火中的化铁锅里了,动作熟极而流,就像是做了多少年一般。
炉火烧灼着那块铁矿石,周围的人都被听风激起了好奇心,但是那些师傅刚被训斥过,不敢来看,围上来瞧热闹的都是一些小学徒,他们实在想知道,一个瞎子,是怎么打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