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她站了起来,神态从容丝毫没有任何内疚羞愧,眼神清楚的对上我的视线。
“要救你爸,无异于是在填一个无底洞。万一我倾家荡产都没有能把人救出来,那岂不是太不划算了,我不想冒这个险。”
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制住自己想要替我爸一巴掌挥她脸上的冲动。
“我真是替我爸感到不值。”
琼姨强调:“汤宝,我并没有对不起你爸,这么多年了,在婚姻的忠诚上,在生活起居的照顾上,你见过我犯过什么大错误吗?”
我被她的话一噎,心里虽然也知道她是在强词夺理,但也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没错,这么多年了,她对我和我爸岂止是没有犯过什么大错,简直是无微不至,所有人都羡慕我找了个好后妈。
“可是难道就是因为他对我的好,我就要放弃选择自己人生幸福的权利了吗?我还年轻,依旧有机会继续过好的生活,而不是倾家荡产去等一个也许这辈子都不会从牢里出来的人,但是你放心,就当是念在我们这么多年的父妻情分上,我会先替你爸还一部分税,这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我冷笑了一下:“我是不是还应该感谢你呢。”
“如果你真的这么想的话,我会很开心,毕竟我也算是对你有养育之恩。”
我咬牙。
琼姨继续弯腰收拾东西:“过几天,我会亲自让人转交离婚协议给你爸,我就不住在这儿了,这套房子,当初是我和你爸一起买的。”
她笑:“你知道的,我跟你爸的时候,他还不是很有钱,但我就是喜欢他,因为他很懂我。”
像是陷入回忆一般,她环视了一圈,最后叹了口气。
“我就把这套房子留给你了,你打算怎么处理是你的事了,你要是觉得还恨我不想要,也可以把它拿去卖了刚好还能还你爸的债。”
我愤愤不平地咬着牙,只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真的是看透了我,知道我要说什么,在我开口之前就能把话堵回来。
可是我能怎么办?突然知道她要走除了一开始被背叛的愤怒和心寒后,我更多的竟然是不舍和无助。
我从一开始我把人家当成亲人看待,人家却未必这样想我。
我的眼前逐渐升起薄薄的一层雾气,我咬牙,别过脸去,不再看她,多看她一眼,心就更刺痛一分。
琼姨看见这样的我,不禁叹了口气:“其实你不必还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会这样做,你应该是最能理解我的那个不是吗?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虽然说的难听了点,但这都是现实,只要是人,都会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就比如你去找商子齐,我看,他最后也没答应你吧?”
我的心脏猛然一颤,突然之间像是浑身都被人抽干了力气。
“看吧,商子齐以前对你多好,连他现在都不愿意淌这趟浑水救你爸,我呢?我也是一样的啊,人都是一样的。”
“汤宝,你什么都好,就是被你爸养的太单纯了。”
眼泪无声的滴落在床单上,室内一片死寂。
琼姨兀自摇了摇头,临走前道。
“我知道我阻止不了你告小满,但是我只有她这么一个亲生女儿,我会努力保下她,你要是不信大可试试,能不能在我手底下动我的人。”
我忍住嘴里被咬出的一口血沫,没有看她,冷冷道。
“那我们就走着瞧吧。”
琼姨无奈叹息。
短短几天内,我遭遇了最亲的人入狱,身边的人背叛,接二连三的打击,却并没有像我想象中的那样打倒我,我反而将腰板挺的更了。
负责帮我起诉尤诗音的律师告诉我,人一旦陷入最无助的绝境之中,心就会开始变硬,这也就间接证明我在成长,我的内心开始强大起来了。
可这真的是我想要的吗?试问哪个女人不愿意有一方遮风挡雨的港湾,因为没有选择,因为没有依靠,所以只能自己单枪匹马的和全世界对立。
琼姨的背叛,让我深深的感受到了自己有多么的可怜透顶。
就因为她,我憋着一口气,每天除了一日三餐,正常作息,其余时间都在为开庭做准备。
律师都感叹我是她见过最拼命的委托人,这种官司我都打不赢,那就太没天理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托她的吉言,我也确实是打赢了这场官司。
法庭上,琼姨也出席了,不过我心里其实知道她肯定是站在尤诗音的那一边的。所以我也只和她对视了一言,此外并没有多说一句话。
昔日母女般无话不说的两人,谁能想到最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尤诗音显然是不想束手就擒的,为她开脱的律师巧舌如簧言辞诡辩,但最终依旧敌不过我们这边准备充分滴水不漏。
判决下来,法院判定尤诗音因故意杀人罪被判十年有期徒刑的那一刻,我的心里仿佛一块大石落地。
却并不显的有多高兴。
尤诗音被拷上手铐带下去之前,眼睛都死死的盯着我,仿佛要将我灼出一个洞般,恨透了我。
在法院的洗手间里,我遇见了琼姨。
她了我半响,轻声开口。
“汤宝,你长大了。”
我的眼睫微颤,恍惚间想起七年前我出嫁的那天。
我爸看着穿着婚纱的我,感慨。
“我们家的孩子以后就成了别人家的媳妇儿咯。”
我鼻尖发酸,嘴上还故作无事的嗔道。
“爸,我都成年了,已经不是孩子了。”
琼姨笑着接腔:“那可不一样,无论多大,在我和你爸眼里,你永远都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现如今,孩子长大了,可是我身边的人却也一个又一个的离我远去了,真是讽刺啊。
“抱歉,把你的亲生女儿送进了监狱。”
琼姨的表情怔松了一下,她摇了摇头。
“现在说,还太早了。”
我眉头一皱:“我不信你还能救她出来。”
琼姨只是摇头微笑,刚要转身离开。
我忍不住质问她。
“如果你真的能救她出来,为什么不选择救我爸,难道就是因为尤诗音是你亲生的吗?”
琼姨回头,凌乱的发丝落在肩上,高挑纤瘦的背影竟无端显的孤凄落寞。
“我从来没跟你说过,也不管你信不信,在我心里,你和小满,对我都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