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受昨晚事情的影响,第二天霍家的气氛十分僵硬。
这要搁在平常,反正已经分了家,大不了避开眼不见为净便是。无奈今天是苏茹进门的头一天,依着规矩,她必须得给各房的长辈奉茶。这种事可没法子避,纵使大家心里再翻腾,这种时候也必须得装得无事人一样。
宋清莞想想都替他们觉得心累。
作为新妇,苏茹今天打扮得十分光彩照人,身上穿得是正红色的金线绣并蒂莲华服,满头青丝挽作了妇人发髻,上面插着金丝累珠凤首发钗,凤首惟妙惟肖,嘴里衔着猩红的宝石,正与那耳垂上缀着的红宝石流苏耳坠相映衬,端的是珠光宝气,华贵逼人。
与她相比,其他人朴素的简直就像厨房里的柴火婢。
徐三娘素来喜欢姑娘家打扮的鲜亮活泼,见状忍不住侧过头,悄声对旁边宋清莞嘀咕道:“瞧瞧人家,这才是正经姑娘家该有的样子,你成日里素面朝天的,哪有一点你这个年纪该有的朝气?”
宋清莞失笑,“娘,这怎么一样?人家是新妇,我是寡妇。”
徐三娘不高兴的撇嘴,“寡妇怎么了?谁规定了寡妇就必须得整天弄得素面朝天的,我看你分明就是懒!”
倒也不是懒,就是觉得没必要。
宋清莞弯了弯嘴角,正要说点什么哄哄她,对面的孙氏忽然扬声道:“三弟妹,你一个人在那笑什么呢?是不是也觉得我说得对?”
对什么……刚刚他们说什么了?
宋清莞一时懵住。
徐三娘坐在上首位置,离她最近,赶紧小声提醒了一句,“老二家的说新媳妇打扮的像个唱戏的。”
宋清莞闻言顿时无语。
她知道因为翠芽的事,孙氏心里对大房肯定存着口气。可今天到底是新妇进门的头一天,她一个做长辈的,直接开口嘲人家小辈打扮得像唱戏的,除了让人觉得她这个长辈上不了台面,还能有什么用?
也不是三岁小孩了,难道连这点都看不明白?
心中无语的吐槽着,宋清莞面上却在第一时间佯作出一副抱歉模样,不好意思的笑着说道:“二嫂刚才有说话吗?真是抱歉,难得瞧见这么漂亮的新娘子,我一时晃了眼,也没留意你在说什么。”
见她故意装傻,孙氏只能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苏茹的脸色倒是因此好看了不少。
下人十分有眼力劲的端上了热茶,两位新人依次上前给各位长辈奉茶。
依着规矩,喝了茶的长辈,都必须得给两位新人见面礼。
这一为祝福,二来也是表示对新妇的承认。
徐三娘早有准备,直接给了对赤金镯子,上面镶嵌着各式各样的宝石,俗归俗,却价值不菲。宋清莞紧随其后,送上了自己之前买的碧玉金簪,据说是京城过来的最新款式,价值两百两,也算是足够体面了。
轮到孙氏,大大咧咧的喝完茶后,却是半点表示都没有,直接就老神在在的往椅背上一靠,那模样瞧着要多无赖有多无赖。
本来今天是新妇头一天进门,钱氏是不想跟她一般计较的。
可眼见她居然连见面礼都好意思赖掉,钱氏忍了忍,到底还是没忍住,凉凉嘲讽道:“我说二弟妹啊,你家里困难我可以理解,可你好歹也是做长辈的吧,这新媳妇进门,难道你连掏一个铜板意思意思,都掏不出来吗?”
孙氏也不是那种好惹的,闻言立刻阴阳怪气的反驳:“阿哎呦,我这不都是跟嫂嫂您学的吗?当初我们家翠芽进门,您不也是一毛不拔?”
钱氏一听立刻就不干了,“二弟妹,你说这话可要凭良心,当初翠芽进门我明明送了个玉镯,成色还非常不错呢,娘和三弟妹都可以为我作证!”
“玉镯?”孙氏嗤的一下笑出了声,“可不是成亲前的添妆吗?”
添妆和见面礼可不一样。
添妆也叫给准新娘添嫁妆,意思很明显就是向准新娘赠送礼物,这发生在新娘嫁入男方家前,添妆的人一般都是女方的亲友。见面礼则是新媳妇进门奉完茶后,长辈给新媳妇的见面礼物,这长辈自然就是男方这边的长辈。
当初她们之所以会给翠芽添妆,是因为大家是一个人村子的,跟她们男方亲友的身份,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
要是因为添了妆就不给见面礼,这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钱氏一时哑口无言。
她当初确实是为了省钱才没给见面礼,但这事都已经过去有段时间了,她压根就不记得了,要不然,她就算再傻也不会傻到直接往枪口上撞。
见她不说话,孙氏立刻得瑟的把她之前嘲讽自己的话,一股脑的全砸了回去,“呦,怎么不说话了啊,嫂子!是不是自己也觉得很亏心呐?你也是做长辈的啊,怎么能连小辈的见面礼都省呢?”
钱氏满脸涨红,也不知是气还是羞。
可能是被逼到了极处,脑子反而灵光了起来,她忽然冷笑着嘲道:“我有什么好亏心的?茹儿是我们家明媒正娶讨回来的媳妇,要见面礼很正常,可你们家翠芽是怎么讨回来的,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这样也好意思要见面礼?”
这一下换孙氏面皮涨红了。
不过现场最难堪的还要属翠芽。
喜欢的男人领着别的女人敬媳妇茶,要说翠芽心里不难受肯定是假的。可今天过来之前,孙氏已经狠狠警告过她了,所以自进门后她就一直低着头,连半个眼角都不敢往霍子辰那边看,就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
谁知她都已经这么忍耐了,结果还是被殃及了池鱼!
翠芽眼眶泛红,脚尖一转,就想要离开。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苏茹突然挡在了她前面,笑盈盈的说道:“这位想必就是比我早些时候进门的新弟妹吧?果然肤白貌美,娇俏可人。”
翠芽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又不好推开她,只能低声喊了声嫂子。
苏茹绕着她转了一圈,不解歪头,“奇怪,像弟妹这样的美人,二弟怎么舍得跟你大小声呢?我昨儿在这边新房都听见了呢。”
这话实在不好接,翠芽只能低着头不吭声。
苏茹倒也不以为忤,只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忽尔弯唇一笑,笑容既天真又恶意,“听说,你们是因为我家相公才吵得嘴?”
这一下,就是个傻子也看出来,她知道翠芽曾经的心思了。
翠芽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却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倒是旁边的孙氏,闻言当场就拍桌跳了起来,破口大骂起来,“你这贱蹄子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啊?什么叫因为你家相公才吵得嘴?茅坑里捡个土疙瘩当成宝贝,以为人人都要来跟你抢呢?我呸!你不嫌臭我们还嫌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