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风阵阵,向来人迹罕至的鹿鸣山此时更是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一个,阴森森地让人发慌。
“呼——”苏晚儿轻轻呼出一口气,封怀素说的不错,这里果然危险。
所以……还是走吧!
身着夜行衣的苏晚儿转身就走,结果刚站起身,忽然,远处一道道火光聚集起来,向着她所在的方向奔来。“有人闯入!速速捉拿!”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苏晚儿心下一沉,放眼向不远处矗立的一片建筑物望去,那周围好像没有火光。
她是第一次来这里,虽然记住了路观图,但天黑路难行,多少还是偏离了几步。直至翻进了一堵高墙后,那些喊叫声也都听不见了。
苏晚儿悄悄起身四处观望,漆点的眸子如同夜空中闪耀的星辰。
看来,她想多了,四下望去,房屋上,大树间哪里有人影,这四周约摸有七八间屋子,却只有一间亮堂的,好奇心促使她抬起脚步走了过去。
她不紧不缓地走到房门前,发现房门竟然开了一条细缝。
门居然没锁!
苏晚儿蹑手蹑脚地推开门,缝隙变大,刚好够她挤进去的。
这屋子也没什么特别的,就如普通书房布置一般,墙上附庸风雅挂了几幅字画,落款都是一个人:南宫错。
南宫错?苏晚儿惊讶地打量一遍那些字画后又往四处转了转,这个屋子的确不大,一眼就能望到边。
一阵淅淅沥沥的水声传来,苏晚儿好奇心又被勾了起来。
她绕过屏风露出半个脑袋,只见一个不大的木桶里居然有一个男人背对自己坐着。
苏晚儿脸一红,正欲收回目光,忽听“哗啦”一声,那木桶里的男人竟然站起身来,修长健硕的身形一览无余,发着光的水珠从他不算白皙的皮肤上滑落,湿腻的黑发贴在背上,往下淌着一道道水纹,他的背影高大,而且,很诱人。
“谁!”那个男人察觉到陌生的气息,当即冷喝一声,长臂一伸捞到一件衣裳一边穿好一边从木桶里跨步出来,苏晚儿早在他开口时转身就往外跑,却没想到这男人的速度如此之快,片刻间拦在了她的身前。
苏晚儿看着赤着脚步步紧逼向自己的男人,他走过的地方留下一滩滩水渍。
南宫错双眼锐利地打量着眼前的黑衣人,阴沉沉道:“你是何人?”苏晚儿还未开口,南宫错已经率先出招,逼命之招。
苏晚儿立即反击。
南宫错早看出眼前人是女子,只是这是哪个不知死的这么大胆,敢孤身闯入此地偷看自己洗澡。再一次双掌对接,南宫错越发觉得这个女子不简单。
苏晚儿也是这么想的,看这个男人神色如此从容,想来还没有用上全力,此战不宜久拖,速战速决才是要紧。
“你究竟是什么人?”南宫错眼中愈见凌厉之色,出手越来越快,短短几招,把苏晚儿逼得毫无还手之力,突然,她感觉面上一凉,不防备竟然被那个男人扯下了面巾。
南宫错望着这个女子,完全陌生的面容,她生得的确不俗,如果忽略她面容上那道斜着贯穿左脸,几乎微不可见的疤痕
“如此丑容,竟敢觊觎本阁主。”南宫错冷哼着出声,手里的面巾随意丢在地上。
“去死!”
苏晚儿恼羞成怒,抬脚踢向南宫错的双腿间。
南宫错闪的快,苏晚儿抓住这个瞬间拔腿就跑,南宫错怒意攀升,一个闪身抓住了苏晚儿肩膀,另一只手运力向她后背拍去,苏晚儿感觉到致命一击,脚下腾挪错开此掌,
“呲啦”一声,她左肩的衣服竟然被这个男人抓破,露出一片莹润光洁的皮肤来,肩胛处竟有一处指甲大的梅花瘢痕。
“流氓!”苏晚儿顿时脸红,伸手就去拉门。
“阁主,您还好吗?”好巧不巧,苏晚儿隔着门缝看到了外头成片护卫装扮的男人,一时进退两难,自己这下可真是把脸丢到地底下了,要死了!
南宫错听到外头关切的询问瞬间回神,苏晚儿见他脸色似有迷茫之态,眨眼间又恢复过来,要是他喊人抓自己,自己就是拼了命也不会让他得逞。
“你们有什么事?”南宫错低沉的嗓音让人感觉很安心,外头的护卫一听,幸好黑影没来这里。
“方才好像有人闯入,打扰阁主休息,实在是无奈之举。”那个声音又道。
“去别处看看,不在这里。”南宫错睫毛颤了颤,眼皮也没抬。
这人居然是阁主?苏晚儿诧异地回头看了看,潮汐阁阁主不是个中年人吗?难道是情报有误?
外面脚步声渐远,苏晚儿见这个男人再没说一个字,又要去拉门。“你就这么走了?”南宫错出声打断了苏晚儿的动作。那块梅花瘢痕,似曾相识。
苏晚儿一时僵住,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坐下。”短短两个字,像是充满了魅惑,苏晚儿将目光放到他的脸上,这人的眉眼仿佛让她看到了一片锦绣山河。
她看似听话地走了过去。“你是谁?”南宫错让她坐下,心思一直放在她左肩上那块状似梅花的瘢痕上。
苏晚儿不知该怎么回答。“你走吧。”南宫错见她形容有恙,不耐地挥了挥手。
苏晚儿如释重负,就要起身。“等等。”
难道是他后悔了?
苏晚儿回头一看,人呢?真是奇怪,她站起身来,忽然感觉身上一暖。
“出去以后管好嘴巴,否则,后果,你自己思量。”男人短促有力的几个字令苏晚儿瞬间清醒,她看了看身上多出的这件衣袍,跟外面的夜一样深沉。
“谢谢”两个字终究没有说出来,苏晚儿一出门把头脸藏在宽敞的衣袍里,按照来时路一阵急奔,下了这鹿鸣山。
这里跟传闻不太一样,苏晚儿最后回身看了这里一眼,摸了摸怀里才暖热的玉牌,马上离开了。但她没有注意到,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有另一双眼睛一直暗中窥伺着她,从山上跟到了山下。
苏晚儿一进玲珑居就直直奔向了三楼,顾不得守在此处的手下向她问安。
她轻车熟路来到三楼的一间雅阁前,伸手推门进了屋子,见封怀素正悠然地喝着茶,桌子上摆了另一杯清茶,正是为自己准备的。
苏晚儿正好需要这东西来润润喉咙,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就喝了个底朝天。
“没品。”封怀素斜睨她一眼,嗤笑着开口,却发现她身上多了一件男人的衣裳。
“这是怎么回事?”封怀素嫌恶地指了指那间上好绸缎织就的单衣。苏晚儿随口胡诌:“我捡来的。”“什么!捡来的!这种东西怎么能进我这里,快丢了!”封怀素不满地指了指半开的窗子。
苏晚儿知道他这人最爱干净,因而乖乖走到窗子前,把衣服塞了出去。
片刻功夫,那件衣服就被尾随而来的黑影捡回去复命了。
“你背上?”封怀素原本还想让她洗手,却看到她左肩露出一片,瞬间明白了过来。
苏晚儿知道瞒不过他,讪笑道:“我,我……”
“谁干的!”封怀素手中杯子紧了紧,重重放下,如玉面容上泛出一层寒光。
苏晚儿收了笑,完了,又得被他教训一番了。
“脸也被人瞧见了,衣服也被人撕了,苏晚儿,我是怎么教过你的!”封怀素指着房门冷然道:“先去把衣服换了,别丢人现眼的!”
苏晚儿从怀里拿出玉牌,放到封怀素面前,檀口轻启:“你吩咐的。”
封怀素拎起玉牌上的璎珞,仔细瞧了瞧牌面,向苏晚儿投去异样的目光。
“看这东西,像是男人的贴身之物,你怎么得来的?”这的确令人生疑,莫非这玉牌和刚才那件衣服,都是出自同一个人!
不等苏晚儿开口,封怀素颠倒众生的脸上露出一抹怪异的笑:“你可别说你是趁这人洗澡时连同他的衣服玉牌一起偷了来!”
这姓封的有透视眼吧!苏晚儿瞥到他那抹笑容,一溜儿烟跑了出去,这家伙脾气真大!别看他只年长自己三岁,就像个成精的老人一样,什么都要管,什么都爱唠叨。
一盏茶的功夫后,玲珑居里传来一声变调的怒吼:“苏晚儿!你竟敢不辞而别!”
此声如雷贯耳,令这玲珑居的其他人听得心惊胆战。
潮汐阁内,南宫错看着递过来的衣裳。他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是玲珑居的人,也不算白白放走她了。
“主上,还有一件事。”俯身的男人道。
“讲。”南宫错随手把衣裳丢到一旁。
“明日就是太后寿辰,您身为六王爷应该和王妃一起进宫祝寿。”青木悄悄看了看南宫错的面容,果然如自己所料,他准备拒绝了。
“备好马车,明日去接王妃进宫。”南宫错眼尾挑了挑,这种礼数到底不能丢。
“那您呢?”青木诧异道。“宫门口等她。”南宫错冷冰冰吐出几个字,青木心知不能再问,便退出去了。
南宫错的身影半晌没有动,他那个拜完堂就没有见过面的王妃,据说长得倾国倾城,精绝六艺,好像是叫苏蓉儿,是当今吏部尚书苏木盛家的嫡女。
很好,明日可不要给他丢了脸。
苏晚儿换了衣服离开玲珑居后,径直回了六王府。
她的随嫁侍女莺儿燕儿早等得火急火燎,这小姐下午就跑了出去,如今不见踪影。明日一早还要梳妆打扮进宫贺寿,要是捅了娄子麻烦可就大了。
眼下已是夜深,卧房内窗子一动,两个丫头齐齐看去,发现她们小姐从外面跳了进来。
“呼――”两人齐齐舒了一口气。
“小姐!您终于回来了!”“小姐,您再不回来麻烦就大了!”
“嘘~”苏晚儿关好窗户,对两人道:“我答应你们会回来,就不会食言。瞧你们急得,都快冒烟了。”“小姐,您还有心思开玩笑!”莺儿不满地顿足道。
燕儿指着桌上一堆上好的金银首饰,开口道:“这些都是您的陪嫁,这六王爷从成了亲就一直不见人影,下人也都把我们当成空气一样,您还不摆出王妃架子管管他们!”
苏晚儿摆了摆手:“有什么可管,这正合我意。”他们没人管才好,自己出入自由不受约束。“你们什么也不要说,我要安寝了。”苏晚儿知道,假若不堵住她们的嘴,只怕比封怀素还要唠叨个不停,而她最怕耳边像是养了一堆苍蝇蜜蜂那样嗡嗡叫个不停。
苏晚儿好容易睡下,梦中浮现出小时候一幕来。那时她还叫慕容婉儿,她的家庭和乐安宁,某日一场灾难降至慕容家,她因为偷偷溜出去才幸免于难。
犹记得她从慕容府后院狗洞里爬进去时,遍地白雪蒙血色,北风怒卷百人折。慕容家世代英烈,却被构陷不忠不义的罪名,蒙了抗旨不尊的逆名,全家一百余口,全部就地格杀,就连三只陪她长大的家犬,一只也没有留下。
是封怀素把惊吓得快要痴傻的她捡了回去,十岁的她目睹了那样惨象后,整整两年没有讲过一句话,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