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不肯认吗!”
苏晚儿真想把他这张脸撕下来。
素霓生被她按倒在床上,挠着痒痒,他笑得眼泪汪汪,苏晚儿却不肯善罢甘休,挠得更欢了。
可是,她笑着笑着,弯着的一双眼睛却滚出亮晶晶的泪滴来,砸在素霓生的脖子上。
“你骗得我好苦!”苏晚儿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恨恨地捶打着素霓生。
素霓生放弃了挣扎和反抗,任她发泄着心中的愤懑。
终于,苏晚儿打累了,也哭够了。
“心里可痛快些了?”素霓生忍着身上的酸痛坐起身来,下了床。
苏晚儿看他怪异的走路姿势破涕为笑。
“你是开心了,我可惨了,明日该怎么见人啊?”素霓生伸手倒了一杯水,又折身来递给苏晚儿。
苏晚儿接过水,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接着擦了擦嘴巴,把杯子还给素霓生。
“你还是不肯承认吗?”她神色有些落寞。
素霓生冷笑道:“其实你喜欢的根本不是我,是他吧。”
“有区别吗?只是我真的没想到,你还有分身的本事!”
苏晚儿根本找不到他脸上有任何易容的痕迹。
素霓生冷哼了一声,没有接话。
“你怎么是这种人呢?怎么能骗我呢?”苏晚儿急得嗓子冒火,这么多证据都摆在眼前,他就是不肯承认。
“我跟他只是共用了一个身体,但他是他,我是我,不能混为一谈!”素霓生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苏晚儿嗤笑着问道:“你脑子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这样玄奇的理由都能编的出来?”
“晚儿,我没有编故事,我的思想是他给的,他不敢做的,我替他做,他不敢想的,我替他想,你是不是觉得这很奇怪?但是事实就是这样!”
素霓生莫名觉得委屈起来。
说到底,素霓生就是封怀素心底深处最真实的自己。
苏晚儿顿时觉得这人病得不轻。
“走,赶紧走,你把我都绕糊涂了!”苏晚儿推着素霓生开始赶人。
这样的借口真是无出其右,怕是千古第一人了。
“叫我去哪儿?我不走,你不跟我道歉,我就赖在这里不走了。”素霓生仰着脑袋,看向外头的夜色。
苏晚儿转念道:“那你让封怀素出来,我有话问他!”
“他一出来,我恐怕要到猴年马月才能见你了。”素霓生不满地发着脾气。
苏晚儿哭笑不得,她想了想,这个素霓生还是挺对她胃口的,不管他是不是封怀素,都无所谓了。
“素霓生,乖点,去睡吧,我们明天还得早起赶路。”
素霓生依依不舍跟她道了别,从窗子跳出去了。
苏晚儿摇摇头,放着大门不走,偏爱走窗子,真叫人头痛。
她只好去关窗子。
素霓生的身影忽然出现在窗外:“我想了想,血蟾蜍的毒看似被驱除了,你体内肯定还有残留,我得陪着你。”
说完,他又跳了进来。
苏晚儿想了想,他的话也有道理。
要是再毒发一次,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那你可别耍什么花招。”
素霓生伸手关好窗子,拉着她走向床边,顺手灭了灯。
“你放心,我不会趁人之危。”
他知道苏晚儿是怎么想的,他虽然不是什么圣人,但不知廉耻的事他也断然做不出来。
苏晚儿睡了,素霓生却在黑暗中睁着双眼,满目疑虑。
他跟凤先的七日之约已过了四日,恐怕不能履行约定了。
今日山下那潭水不仅救了晚儿,更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素霓生是他,封怀素也是他。
不同的是,素霓生是他心底的另一种性格,是他长久以来对自己的过度压抑导致的。
他一直爱着苏晚儿,只是因着封家的诅咒不敢放手去爱……所以才会用这种方式,想要夺取她的身心――
如今,凤先说的改变封家命运的一对宝剑进了祖祠,只要等凤先回来设法施为,那之后,他便可以从此高枕无忧了。
晚儿近来有些贪睡,大概是经过这么多的变故,她也身心俱疲了。
但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想到在万艳楼那一晚对她做下的事。
食髓知味,刻骨铭心。
“素素~”
苏晚儿翻了一个身,踢了被子,背对着他,口中念念有词。
素霓生长臂一伸,帮她板正身体,将被子盖好,捎带着摸了摸她的脸。
“嗯哼――”
苏晚儿又翻了个身,摸索着拱到了他的胸前,脑袋一歪躺了下去。
他记起,她被自己收养后痴傻的那两年。她最怕的就是夜晚,她怕所有人。
他为了从她身上攫取宝剑的秘密,忍着心底对她的厌恶,柔声细语地哄她入睡,她每次睡着,都会紧紧抓着他不放。
他烦了,也抛弃过她。
然后心生不忍,又把她带回去。
那时候,他也觉得心累,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幸而苏晚儿的精神渐渐有了起色,她知道自己是她的贵人,便想尽办法来讨好他。
只是一到了晚上,自己还是会被她的哭闹声打动,然后去哄她入睡。
两年后,苏晚儿彻底清醒过来。她很聪明,知道他心存不良,一直主动跟他保持着距离,言语也是客气清冷。
他很不高兴,苏晚儿这是典型的卸磨杀驴,过河拆桥。
从此,他只睡容得下一人的小床,无论如何也不肯睡空荡荡的大床了。
习惯真是可怕,它可以轻易改变一个人的脾气秉性。
素霓生叹了一口气,侧身把苏晚儿拥进怀中,他从未如此真实地感觉到过这样安心的滋味。
往后,就这样吧,每晚拥她入眠,再不管世间纷争。可是,他做得到,晚儿做得到吗?
他从来都知道,要她放弃仇恨,比登天还难。
“素素~”苏晚儿甜甜地喊了一声。
素霓生冷哼一声。
接着他扬起了唇角,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在她耳边柔声说道:“我在。”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苏晚儿睁开眼睛笑了起来。
“你终于承认了!”
“原来你是装睡的。”素霓生挑挑眉,不动声色在她腰上掐了一把。
“痒~”苏晚儿当即弓起身子就要溜走,被素霓生压倒在床上。
“好啊,苏晚儿,还学会诓我了?”他高高地抬起手。
苏晚儿动弹不得,闭上眼睛喊道:“我错了素素!素素我错了!你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吧!”
“那得看你的诚意了。”素霓生看她乖巧的模样,心上像是有根羽毛轻轻撩动着他的心弦。
苏晚儿慢慢睁开了眼,可怜巴巴地缩了缩身子:“什么诚意~”
素霓生举起的手放到一旁的被子上,忽然拉起来盖住了他们两个。
“素素你――唔~”
屋子里忽然没了声音,四周也都安静下来。
蒙来国的东南方向,原本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沙漠,沙漠中只有孤零零地一座云城。
这里常年风沙,人烟稀少,除了驻扎的将士,几乎没有百姓。
七年前,这里的老皇帝一病不起,病中突然下令,为了让云城周围繁荣起来,不惜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在云城周边数百里地种上了草木。
说也奇怪,云城动工不到半年,老皇帝的病莫名其妙地好了起来。
又过了五年,他才寿终正寝,临死前将皇位传给了他的二子,年仅二十二岁的墨子翎。
墨子翎即位后,手段果决凌厉,很快便将蒙来国的国土不断扩张开来,而云城,也在他雷厉风行的安排下成了繁华的贸易之城。
自此以后,蒙来国就流传了一个预言:只要有云城在的一天,蒙来国就会受到真神的庇佑,只要有蒙皇在的一日,蒙来国永远屹立不倒。
卜毅虽然只有十九岁,却出身武将世家,从小熟读兵书,深谙战术,只是生性谨小慎微,便被他的父亲送到老将艾慕那里拜师历练。
可这才拜师不久,艾慕就得了重疾离去了。
只给卜毅留下了大量的兵书和他用兵作战的几份手札。
恰逢边关战事吃紧,卜毅临危受命,接下了这担子。
从前小打小闹也就罢了,这次跟星罗国交战,不想被南宫错使了计策,白白折了两千人。马泰和屠刚也先后送了命。
卜毅悲怒交加,却也知道先机已失,眼下更不能轻举妄动。
夜已深,云城外五里地,帐营里有不眠人。
“少将军,敌军派人送来了战书,请您过目。”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卜毅的身前出现了一个魁伟的身影。
他进营帐时,卜毅桌上的烛火晃了晃。
说话这人是艾慕的老部下聂源,艾慕临死前把卜毅托付给了他。
卜毅握着手札的手抖了抖,闭着眼睛问道:“战书上怎么说的。”
聂源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打开折叠起来的战书,一字一字念了起来。
“明日正午,落鸿关恭候大驾。”
卜毅听罢冷笑出声:“聂叔,他们的人马和粮草已经齐备了吗?”
其实他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回少将军,据探子来报,他们的物资最早也要今晚才到。”聂源摸着下巴辫成三股的黑色长髯,神色泰然自若。
卜毅道:“那你觉得他递战书的意义何在?”
聂源道:“怕是以为我们软弱可欺,不敢应战。”
“我们不过休养两日,他们就迫不及待了。”卜毅放下手札,接过战书。
“不管少将军怎么决定,聂源肝脑涂地,誓死追随。”聂源生得人高马大,面阔口方,这要是再年轻十几岁,无疑是个俊才。
“既如此,我们也不能让他们失望。”卜毅一字一顿道,接着他看过上面的字,把战书放到了烛火上点燃,盯着它一点点化为灰烬。
聂源道:“不知少将军有什么计划?”
“聂叔,我分派下去的任务,可都完成了?”卜毅背起胳膊,走到聂源身前。
两人身量相仿,卜毅到底年少,略矮了一些。
聂源道:“咱们兵士把方圆十里都找遍了,才做出了您派下任务的一半。”
“一半?”卜毅有些踌躇,他盯着帐门方向看了一会,开口道:“那也有八成的把握了,你现在就吩咐下去,让他们把东西准备齐全。”
聂源正要出去,卜毅忽然叫道:“等等。”
“南宫错阴险狡诈,今晚让守夜的都仔细点,以防敌人偷袭。”卜毅攥紧了拳头道。
“是。”聂源也想到了这一层。
“明日一战至关重要,错过了这次时机,可就没有更好的机会了。聂叔,我们一定不能输!”卜毅缓缓说着,眸中燃起了熊熊烈火。
明日,他要让南宫错为马泰和屠刚偿命。
青木日夜兼程,跑死了两匹马,终于在此时赶回了平城。
南宫错和钟慕白正在商议明日的部署,见到青木风尘仆仆而来,先把他赶去洗澡,接着和钟慕白敲定了余下的计划。
“慕白,明日可要劳心伤神一整天,你也快去睡吧。”
钟慕白打了个哈欠,拿着战略图出了屋子。
随后,焕然一新的青木来了。
“青木,你回来得正好,再晚一点就要错过明日的好戏了。”南宫错语气松快,难得露出了笑意。
“主子,发生什么事了?”青木满脸好奇,难道是趁他不在,已经打了一仗?
南宫错道:“我们已经正式下了战书,明日正午在落鸿关外决一死战。”
青木错愕道:“双方人马差距悬殊,是不是您和钟公子有了什么妙计?”
南宫错嗤笑一声,又顿了顿,正要说什么,却看到青木手里攥着一张纸笺。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南宫错挑了挑英挺的墨眉问道。
青木忙藏到身后,躲闪着南宫错的目光:“没什么,没什么。”
“怎么?连我也要瞒着?”南宫错伸手,盯着青木看。
“主子,您还是――”
“拿来。”南宫错料定这件事不同寻常,不然青木也不会这种表情。
“拿来!”南宫错语气重了重。
青木踟蹰着双手递了过去,忙垂首退到一旁。
这是一封写给南宫错的信,竟然是苏晚儿亲手写下的和离书。
南宫错一个字一个字看着,青木只想着怎么解释这东西的来历,额上冷汗直冒。
“这哪儿来的?”南宫错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他的声音蕴含着无尽的怒气。
青木浑身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