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好看着我,我像是会有万一的那天吗?”南宫错摊了摊手向前走去,只留给苏晚儿一个洒脱的背影。
“你不像,钟慕白也不像,你们一定旗开得胜,平安顺遂。”苏晚儿呆立原地,双手合十向着夜空喃喃自语道。
还有素素,不管你在哪里,一定要保重自己。
苏晚儿心中还是存在疑问,当初慕红颜说过,除了血桐果,封怀素没有其他生路,那他又是怎么痊愈的?
封龙山庄,绝对不简单。
封龙山庄,确实不简单。它所依存的探龙山,原本是一座雾霭盘绕的不毛之山,无人敢入。
封家的祖先为了避世,特地找了凤先的祖师爷前来施为,两家合力,甚至启用禁术才在这里占据了一席之地。
更加意外的是,凤家先祖在探寻山脉过程中,发现了这座山的地底下,潜藏了丰沛的龙脉之气。
他为了将这条龙脉的灵力牵引出来为他们所用,耗尽心力而死,封家和凤家的子孙后代,也都耗费了大量的财力人力来继承这个使命。
探龙山东南一隅的地底下,封渊,凤先,和在此打坐运息的封怀素三人,身处一间才修葺一新的石屋中,个个面色肃穆。
封怀素盘坐在地,浑身微微发着抖,良久,才慢慢平静下来。睁开一双晶澈的眸子,吐出一口浊气,额上已是大汗淋漓。
“怀儿,感觉如何?”封渊忙拿起桌上的手绢帮他拭了汗。
凤先帮他摸了摸脉,面上松了一松。
“庄主放心,二公子已经好了大半。只需再多几次调息,就能痊愈了。”
封怀素道:“这一连来了几日,孩儿的确感觉好了很多。”
这才是龙脉灵气的冰山一角,就有如此沛然之气,倘若真有一天重见天日,那后果是不可估量的。
“那就好,那就好,也不枉费我们的一番苦心了。”封渊喜极而泣,封怀素眼下就是他的命根子,可不能有什么闪失。
“方才我在吸取这地脉之气时,总觉得它时有时无,不知这是什么缘故。”封怀素站起身子,拂去了衣摆上的尘埃。
凤先道:“我们对这东西一知半解,还是从祖辈留下的手札中得知的。等治愈了你身上的顽疾,还是将这里填平封存起来,把这个秘密永远埋葬吧。”
“封存?凤先,这样的异宝不知有多少人觊觎,即便我们舍了,也保不准还有别人来取,不如把它化为己有,也好保我封龙山庄的长久。”封渊面容冷了下来。
封怀素道:“孩儿能得此力相助,已是上天的垂怜。这东西埋了一百多年,我们山庄不是更胜从前了吗?孩儿只怕,等它面世,才是祸劫的开始。”
“怀儿,既然封家祖先发现此物,我们就该遵循祖先的遗志将它好生利用,而不是放由旁人来取!”封渊说着看了凤先一眼。
“庄主之言,凤先明白。”凤先作了一揖,转身出了石屋。
“孩儿倒觉得,凤先说得有理,这种强悍的力量,实在太难驾驭,不若没有十足的把握,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封怀素说罢,也离了屋子。
封渊看着封怀素刚才打坐的石团,陷入了沉思。
封怀素出了门,顺着石阶爬到了山脚,就见凤先站在不远处背对他而立。
天边已隐隐发白,他们不知不觉竟在地下待了一晚上。
他踩着沾满露水的杂草走向那个略显单薄的身影。
“凤先,你是不是还有什么瞒着我?”
凤先回过头,微微一笑:“二公子说笑了,凤先从来都是知无不言。”
“那你告诉我,这修石屋的人都去哪儿了?”封怀素问道。
凤先表情变了变,没有说话。
“他们是不是都死了?”封怀素继续追问。
凤先依旧不说话,转过头继续背对着他。
“你有什么不敢说的。”封怀素站在他的对面,目光如炬。
“看来我爹筹谋此事已经很久了,你怎么不早些规劝?”封怀素有些气恼。
“庄主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凤先垂下的眼中,多了一丝挫败感。
“那就我来做,明日我就找人把这里填平了,反正我的病也不打紧,养些日子也能好。”封怀素慷慨激昂道。
凤先嗤笑着摇了摇头:“你把这里填平,又得多害了无辜性命。”
封怀素想了想,凤先说的不错,封渊不点头,这件事永远没有了结。
“二公子,你要赶紧好起来,才能阻止庄主继续错下去。”凤先话音才落,封渊出现在不远处。
“走吧,我爹出来了。”封怀素看到了一闪而过的衣角,叹了口气。
苏晚儿醒来时,身旁已然空荡荡一片。
“清琴,清琴――”
这些日子,苏晚儿已经习惯了清琴的服侍,把她视作了伙伴。
“王妃,您醒了。”清琴推门进来,苏晚儿正坐在床上揉着眼睛,外头,天还没有大亮。
“王爷呢?”苏晚儿打了个哈欠,问道。
清琴面上闪过一丝惊愕:“您不知道吗?王爷他一早就走了。”
“今日应该不用上朝啊。”苏晚儿一边穿鞋子一边自言自语。
“王爷他已经领了旨意跟着大军出发去西北边陲了,他没有跟您说吗?”清琴更加诧异了。
苏晚儿忽然想到,昨晚回来后,他们两人喝了点小酒,南宫错在她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好多话,她又醉又困,一句也没记住。
“瞧我这脑袋!”苏晚儿摇了摇头。
“您是睡迷糊了吧。”清琴笑着把她扶到椅子上,苏晚儿看着镜中的自己,忽然清醒了。
“他们走了多久了?”
清琴道:“走了大约多半个时辰。”
“哦。”
这南宫错说走就走,也不告诉自己一声,想来应该是皇上催的急。
“王妃,今日外面可热闹了,到了晚上恐怕这街上市上都要闹翻天的,您要出去看看吗?”清琴一边帮她拢着头发,一边问道。
苏晚儿看到镜子中的清琴满面春风,激动不已。
“你呀,岁数跟我一般大,怎么就不如我稳重呢?”苏晚儿笑问。
清琴顿时苦了脸,王妃这意思,是不打算出门看热闹了。
“毕竟我们两个女子出门不方便,这样吧,我们都扮成男人怎么样?”苏晚儿提议道。
扮成男人?清琴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听起来似乎很有趣。
“那奴婢这就去准备两套衣裳。”清琴正要迈步,苏晚儿道:“衣裳要宽大些,穿起来要显得魁梧些的。”
“奴婢明白。”清琴说罢,一溜儿烟跑了出去。
青山和青石正巡逻到东院,就见前面两个陌生的身影大摇大摆地向中院而去。
两个陌生的男人?
两人对看一眼,跟了上去。
就在两人准备拦下他们时,他们却齐齐转过身来。
“你们是什么人?”青山按住腰上的大刀,声音冷得仿佛结冰一般。
眼前这两人,鬼鬼祟祟,獐头鼠目,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清琴和苏晚儿对看一眼,忽然大笑了起来。
“你们没有认出我们吗?”清琴笑得弯了腰,嘴上的假胡子一抖一抖的。
苏晚儿也笑得前俯后仰:“连他们两个都没有认出来,这说明我们的扮相还是可圈可点的。”
青山和青石听出了声音,急忙行了一礼:“还请王妃恕罪!”
“你们有什么罪?快站好,跟我们一起出门吧。”苏晚儿想着带两个侍卫应该会威风一些。
青石抓了抓脑袋,实在想不出个子娇小的王妃,怎么突然变得快要跟自己一般高,还变成了虎背熊腰。
“王爷临行前吩咐过,让属下保护好王妃,王妃既然要出门,属下二人自然要跟随左右。”青木很快反应过来。
大街上鱼龙混杂,苏晚儿决定坐马车出行,她要先去玲珑居看一眼封怀素回来没有。
马车在门口停下,青山和青石守在外头,苏晚儿带着清琴下了车才发现这玲珑居俨然成了烟花场所。
里头挤满了各种各样的女人,大多都是有姿色的,甚至她看到钟君桐和她的两个丫鬟也混杂其中。
只见白锦一人站在楼梯前,“欣慰”地看着眼前一幕。
苏晚儿在不断的吵嚷声中听到了一个让她十分震惊的消息。
封荣竟然要卖身了。
不不不,她一定听错了。
“都安静――”白锦中气十足一声吼,四周顿时鸦雀无声。
他眼尖地看到,这女人堆里混进了两个男人。
“你们两个大男人也要来一睹我家公子的风采吗?”白锦盯着苏晚儿和清琴,语气十分不满。
苏晚儿一阵恶寒,拉着清琴就要走。
“来者皆是客,还分什么男女?”封荣人未至,声先到。
他的声音像一股淙淙的清泉,直击所有人的耳膜。
苏晚儿还是义无反顾拉着清琴离开了。
“这封荣公子搞什么鬼,要跟万艳楼抢客人吗?”清琴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那个小公子人长的倒是俊俏,就是行事有点匪夷所思。
“他从不按常理出牌。”苏晚儿也懒得去猜他的那些花花肠子。
便说道:“早上也没吃饭,我带你去四方楼吃好吃的。”
“这合适吗?”清琴犹豫了一下。
“有什么不合适,难道你不用吃饭吗?”苏晚儿说着就要拉她,再一想,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会让别人猜疑的,就绝了这个念头。
现在还早,来四方楼用饭的没有多少人,却都在议论昨晚不知是谁放了那么多天灯,他们活了这些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壮丽景象。
苏晚儿坐在二楼栏杆旁,看着笑得魔怔的清琴。
这个位置既能纵观整个四方楼,有不易被人窥见,是实在是个好地方。
“你要是再笑,就别吃了。”苏晚儿面无表情地开口。
“实在是王爷出其不意,把我和青木也都吓到了。”清琴使劲忍住笑。
“两位公子,实在对不住,这个地方已经有人了。”她们屁股还没坐热,小二便来赶人。
“有人?人在哪里?”苏晚儿四处张望一下,压着嗓子摆着架子。
那小二看两人穿的一般,也没多想,就小声说道:“小的不瞒您,这桌是七皇子常来的,咱们都惹不起。除了这儿,其他地方您随便坐。”
南宫宿吗?苏晚儿想着,好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苏晚儿掏出一锭碎银塞给小二,觉得他看起来也是老实忠厚。
“想来能与七皇子同坐之人必然不同凡响。”说着,给他使了一个眼色。
那小二真的是个憨直的,一听这话立刻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
南宫宿带来的人自然是器宇轩昂,仪表非凡,比起他也是不遑多让的。
只是那个人,这个小二从来没有听说过,听南宫宿唤他康定,应该是姓康的哪个富贵人家出来的。
“王妃,王妃?”清琴见苏晚儿从换了桌就一直发着愣,便小声喊了她。
康定,定康?这名字何其相似!
“怎么了?”苏晚儿猛地回过神来。
“那个桌来人了。”清琴用眼光指了指苏晚儿身后。
苏晚儿立时转过头,果见南宫宿和另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相对而坐,男子身着墨青色锦衣长袍,头顶的发髻只用一条同色锦带束着,简单不失风范,正背对着她跟南宫宿谈笑。
单看身影,是一等一的姿容。
苏晚儿“嚯”地站起身来,把清琴吓了一跳。
但她随即又坐下了。
胸膛里的一颗心脏,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才坐下,她又站了起来。
“您这样会引起人家注意的。”清琴再度提醒。
苏晚儿只好又坐下。
望着满桌子可口的饭菜,苏晚儿只觉得味同嚼蜡,一颗心全系在那个人身上。
她竖着耳朵听他们谈话,试图从那个人的声音中分辨出熟悉的地方。
那个人的声音很温和,却比钟慕白多了几分洒脱,比封怀素多了几分内敛。
苏晚儿只觉得脑子都要乱掉了,这个声音反复回荡在她的脑海中,跟记忆中那个声音重合起来。
难道,她的哥哥还活着!可是少陵明明说他已经――
苏晚儿实在等不下去,摔下筷子离了座位,向南宫宿走去,清琴急忙咽下口中的食物跟上。
南宫宿早发现那桌有些异常,这会儿又见他们朝自己这边走来,便朝对面使了个眼色。
有人来挑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