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平遥坡,就是明霁岭。
粮草被昨晚那场大火烧了个精光,钟慕白一早便写了折子派人送往京城,然后派了两个身怀功夫的士兵送容华和那个孩子回去。
正午才过,钟慕白便吩咐继续赶路。
这时,他们身后,远远地来了三个骑马的身影。
那三人越来越近,大伙儿才看清楚他们三个正是早上离开的那三个,容华的那匹马上,正是那个孩子。
他趴在马背上,双手双脚向下垂着,似乎昏倒了。
“怎么回事?”钟慕白说着向那边走去。
三个人挑下马来,容华一脸担忧:“禀告将军,小五他昏倒了!”
钟慕白看向另外两人:“怎么会晕倒?”
南宫错踱着步子走到小五身前,一手将他提了下来:“他昏倒就昏倒,但是你们忘了临行前,将军是如何嘱咐的吗?”
“王爷,军队里有随军大夫,可是在路上,一个人影也见不到,我们也束手无策,总不能看他白白死了!所以我求了这两位大哥。等着孩子好了,我自己带着他走!”
容华似乎对南宫错有着情绪,赌气说道。
她可没忘记,昨天晚上南宫错,差一点就把小五给杀死了。
这可是一条活生生的无辜人命啊!
“你可知你在跟谁说话?以下犯上,违抗军令,你可知这是多大的罪?”钟慕白不等南宫错开口,便将南宫错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慕白,你来看看他是怎么回事?”南宫错记得钟慕白说过,他懂一些医术。
容华听到钟慕白的呵斥,低着头不敢说话。
钟慕白让南宫错把小五平放在地上,蹲下身子为他查看。
不多时,他们的周围已经围满了人,大家探头探脑地,悄声议论着。
看不出,这将军和王爷两人都是心地善良的人。
他们自然也将南宫错昨夜杀人放火的主意,归于奇特的战略战术。
“这孩子没什么大碍,是伤心过度导致气血不和,又不肯进食,脾胃虚弱。等他醒来,让他吃点东西就好了。”钟慕白起身四处看了看。
“要我说趁着他现在睡着,什么也不知道,赶紧带他走吧!他若这样跟着我们奔波下去,还不知道会熬出什么病呢。”
南宫错像是突然大彻大悟,说话的语气跟昨晚简直是天差地别。
钟慕白困惑地打量了几眼南宫错,开口问道:“真心话?”
南宫错温和地笑了笑:“慕白,要不,这孩子让我送回去,你总该放心了吧。”
众人惊倒,不知道他打的什么如意算盘。
“你怎么想的?”钟慕白面上一紧,不知道是什么奇异表情。
南宫错把孩子塞给青木。
“有你在,我百分之百放心。晚儿她这两日遇到了麻烦,我不放心她。”
这下所有人都明白了,原来这王爷是想王妃了。
钟慕白不想说,南宫错连睡觉时候都忘不了苏晚儿三个字。
“王爷,你要是走了,我一个人恐怕不行。皇上封我为将军,你为副将,目的就是让我们两个人取长补短,万一出现什么状况,我该怎么向皇上交代?”
南宫错无奈道:“那算了,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这个钟慕白,诡着呢。
“咱们军中有谁略通医术?”钟慕白搞定了南宫错,转而望向众军士,目光最终落在了陈忠身上。
陈忠还在为钟慕白责难他的事耿耿于怀,早就不想跟在他屁股后面受罪了。
“回将军,卑职对医术略通一些皮毛,不如让卑职送他们回去。”
钟慕白看了看南宫错。
南宫错忽然把青木叫过去,在他耳边悄声吩咐几句,青木勉强点了点头。
“为示公平,我也出一个人。慕白以为如何?”南宫错拍了拍青木肩膀,笑得诚恳。
这正是钟慕白喜闻乐见的。
“王爷怎么想,便怎么做吧。”钟慕白说着上了马。
“时辰不早了,我们继续赶路。”
这个小插曲就这样落下了帷幕。
封荣在将军府喝得酩酊大醉,还是一个劲儿往嘴里倒着酒。
白锦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这是喝酒吗?这简直是喝水啊!
钟千客终于喝得不省人事,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这老头,我还以为酒量多大呢。”封荣含混不清地举杯笑着,一个松手,也醉倒了。
朝晖和白锦彼此看了一眼,皆是尴尬地笑了笑。
“这不关我们的事,是他们非要喝还不让拦着。那我先把我家少爷带走,你快把大人扶下去歇息吧。”白锦忙撇清关系。
他的话正中朝晖下怀。
“既然如此,将军府不便留你们了。”
朝晖说着上前扶起钟千客。
白锦拖起封荣,费力背着他走了出去。
两人才走不久,钟千客睁了双眼,醉醺的样子消失殆尽。
“这个封荣小子,真是顽皮,什么都要拿出来嗑一遍,我要是还不醉,耳朵都得让他磨出茧子。”
朝晖颔首:“只是,他的底细还未可知,属下看他绝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天真无知。”
钟千客抚掌大笑:“这样才有趣,看来他招那些女人们的喜欢,不是偶然。”
封荣被白锦扛到了门外,门外却有一辆马车在那里等候。
“车夫大哥,这马车是让我们坐的吗?”白锦双眼放出亮光。
车夫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少爷,醒醒,快醒醒。”白锦先把他推进了马车,随后,自己坐了上去。
封荣尽管清醒着,却一点也不想醒过来。
依旧烂醉如泥,不停说着胡话。
马车行至玲珑居门口,白锦又把封荣背下了马车,那马车便扬长而去了。
“白锦,封荣怎么了?”
苏晚儿突然出现在白锦的背后,还以为封荣受了伤。
“喝醉了,正睡着呢。”白锦示意她小声一点。
苏晚儿开了门,跟白锦一起把封荣抬上了三楼。
“你们到底去了哪里?怎么喝成这个样子?”苏晚儿铺着床被,不解问道。
要喝酒,哪里不能喝?这玲珑居就有现成的。
白锦放好封荣,理着衣裳说道:“去了大将军府上,两人喝着喝着就喝成这样了。”
“钟千客?”苏晚儿把目光转到床上的封荣身上,抬腿给了他一脚。
“哎呦呦,你下手可真重啊!”封荣捂着右腿从床上跳下来,不停地吸气。
“少爷,你没醉啊!”白锦顿时觉得自己被骗了。
“我要是醉了,被你卖了可怎么办?”封荣白一眼白锦,又看到苏晚儿一脸嫌弃,忙站直了身体。
苏晚儿道:“白锦你去煮些醒酒汤开,我有事问他。”
白锦出了门,封荣坐回了床上。
苏晚儿看着他一个字也不说。
“晚儿,你怎么这样看着我?”封荣笑嘻嘻的开口。
苏晚儿叹了口气:“你比你的二叔胆子还要大,不怕喝醉了被钟千客察觉到什么吗?”
“有什么好怕的,我跟他又没仇。”封荣满不在乎地说道。
苏晚儿从怀里掏出一张画来递给封荣。
封荣打开看了看,惊讶道:“这是谁长这么好看?看着比我二叔还要好看。”
“你记住了,这个人是敌国的奸细,如果看到他立刻告诉我。”苏晚儿就要从他手中抽回画。
“我还没看够呢,再让我看看。”封荣抻着画闪到一旁。
“封荣,帮我一个忙,这画就送给你了。”苏晚儿打量着封荣,笑意从唇边漾赖。
“先说好了,超出能力范围的我可不干。”封荣算是默认了这个条件。
苏晚儿一听有戏,便对他循循善诱道:“小荣,你长得这么绝色,想不想上个大台面,让更多人见到你?”
“当然想了,晚儿你快说怎么做?”封荣一双眼睛笑得弯弯的,满是期冀。
苏晚儿忽然有些不忍。
“算了,还是不要了,我先走了。”苏晚儿转过身,胳膊忽然被拉住了。
“晚儿,二叔不在,你就是我最亲的人了。”封荣可怜巴巴地说道。
“那晚上我来叫你,我还有别的事,就先走了。”苏晚儿趁机掰开他的手,风一阵似的离开了。
封荣见她走了,也觉得没趣儿了。拿起画来,又细细端详一番,觉得有些眼熟,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转眼到了晚上,苏晚儿果然依约而来。
“封荣,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苏晚儿提着一大包东西,如果封荣临阵退缩,她就是硬着头皮也得顶上。
封荣冲她眨了眨眼睛问道:“你先告诉我是什么事?”
苏晚儿转了转眼珠,对他耳语几句。
封荣听后一脸诧异:“这……”
“我就说你做不了……”
“这主意太棒了!谁想出来的?”封荣跳了起来,看起来很开心。
“那你答应了?”
“当然答应啊!走走走,别去晚了!”封荣拉着苏晚儿就跑,临出门让白锦看好玲珑居。
万艳楼里,人山人海。
由于玉琴一直卧病在床,不能出来见客。于是万艳楼特地请了一位绝色的人物来压压场子,添添喜气。
底下人声鼎沸,各种话茬开个不停,附近的男女们都聚了过来看热闹。
秦霞窝在玉琴房中,面露一丝忧色。
“唉……”
玉琴不慌不忙地扎着绣品:“秦姨,叹什么气?”
“玉琴你说的,靠谱吗?”秦霞问道。
那个苏晚儿真的愿意在这里抛头露面?
“我也不知,不过我不指望真的让她来。时间一到,我安排的替身就会出现。”玉琴胸有成竹。
秦霞摇着扇子的手,忽然停住了。
“你说这是何必呢?我们万艳楼也不需要这样的噱头来吸引客人。”
玉琴放下手中东西,神色有些凝重。
“秦姨,这次目的不在于其他人,就看那个人会不会来。”
秦霞更疑惑了,却没有追问下去。
“玉琴,你安心待着,我出去看看。”她站起身来。
房门忽然被推开,苏晚儿扯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四个人面面相觑,苏晚儿道:“我带了一个更好的人,你们看看。”说着,就把那人推到了房中。
封荣向他们招了招手,笑得露出了一口白牙。
“什么?”玉琴缓缓起身,一边上下打量着封荣一边向苏晚儿投去质疑的目光。
苏晚儿向封荣努了努嘴。
“这位姐姐,我是封荣。”封荣大方地介绍自己。
“玲珑居的封荣?”玉琴早就听闻了这个鼎鼎大名的人物。
“正是。”封荣也不自谦。
秦霞凑近封荣,拍拍他的胸。
“不错嘛小伙子,是个练家子。”
“苏晚儿,什么意思?”玉琴完全搞不懂她是怎么想的。
“让他替我上场,一定更轰动。”苏晚儿道。
秦霞探出脑袋:“你是说,让他――男扮女装?”
“啊?扮女人?晚儿你可没说要我扮女人!”封荣忽然后退几步,满目质疑地看着苏晚儿。
“这个主意好,晚儿,有你的!”玉琴雀跃起来。
苏晚儿摆手:“你们想什么呢?即便让他扮女人,也得有他穿的上的衣裳……”
秦霞打断她的话:“有啊!”
玉琴一双美眸离不开封荣逐渐紧张的面色,点头道:“这小子长得虽然黑了点,也是百里挑一的好相貌。让我给他打扮下,一定比我那个替身还要招人待见呢。”
“好好好,我去给他找衣裳,你们给他妆上。”秦霞带着笑走了出去,关了门。
“你们……”
“啊!放开我――”
墨染独自坐在楼下的某个角落中,对周围一切充耳不闻,只一心盯着门口。
果然,钟千客出现了,但他是一个人来的。
穿着打扮极其低调,还戴了一顶普通的帽子,放到这么多人中间,还真的不好认出来。
钟千客四处看了看,来到了墨染身边坐下,自顾自喝着茶。
两个人一言不发,却各怀心思。
忽而,掌声雷动,从三楼方向,一个红衣蒙面女子迈着轻盈的脚步,缓缓走了下来。
钟千客眯起眼睛看了看,忽然一口茶喷了出来。
墨染不知缘故,也看向那个女人,却什么名堂也没有看出来。
秦霞跟在后头,高喊道:
“大家安静,这位呢,就是让你们等了这么久的美人,他的名字叫封儿。”
“风儿!风儿!风儿!”底下喊声一波高过一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