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似火,空气热辣辣的没有一丝风。
容齐跪在练武场中央的空地上,感觉自己现在就跟那聚德楼的烤鸭似的,外焦里嫩。
他伸着脖子探头朝回廊方向望了望,发现娘亲房里的掌事赵嬷嬷终于也熬不住这燥热的天气,躲到阴凉处打起了扇。
他冲着那边方向扬声喊道:“赵嬷嬷,到半个时辰了没有?”
对面远远传来一声回应:“少爷,您且耐心点,还剩半炷香时间呢。”
“我姐醒了吗?”
“没呢,少爷。”
问完话,容齐叹了口气,头耷拉下来,整个人更蔫吧了。
要说起这事吧,也是他倒了血霉。今日早上,他雄赳赳带着自己精心培养的斗鸡“长安小霸王”翻墙出府,刚爬上墙头,就被姐姐抓了个现行。
拗不过姐姐的威逼利诱,他只能带着对方一起去了斗鸡园子耍。
结果好死不死,不知怎么,和一个白面小子起了冲突,园子里人又多,推搡着,姐姐居然从二层楼的看台上滚了下来,摔晕了。
这可吓坏容齐了,他姐那可是镇国公府第一人,爹娘捧在手心里的宝。
前几年姐姐学做针线,手指头扎了几个小孔,爹娘立刻就不叫她学针线了,说是心疼。
如今被他带出去摔晕了抬回来,他想想就万念俱灰,还不知道后头自己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呢。
也就是现在娘忙着找大夫,这才只罚他到练武场跪着。
要是平日里,他早就嬉皮笑脸哄着娘了,怎么可能这么大热天老实跪在这里。
“都怪那个白面小子,也不知道是哪家的,要是给爷捉住,定要扒了他的皮!”
他咬牙切齿低声咒骂。
又跪了一阵,小厮笔墨喘着粗气急匆匆跑了过来:“少爷、少爷,大小姐醒了!夫人叫你过去扶风榭问话。”
说罢,笔墨狗腿地立刻来扶容齐。
“哎呦。”
容齐一声叫唤。原来,久跪之下,他双腿发软,根本就站不起身,笔墨又是矮个子,根本扶不起长高八尺的少爷,两人一起摔在了地上。
等容齐灰头土脸、一瘸一拐跑进扶风榭,王御医已经开好药方子离开了。
“娘,姐姐怎么样了?”他急切问道。
朱氏看着儿子咋咋呼呼的样子就来气,没好气地骂道:“太医说,你姐姐没有大碍,倒是你,看看你这副样子!哪里有一点世家公子的气度!隔壁柳相爷家的公子,都考上国子监了,你看看你……”
顶着朱氏数落的声音,容齐走到床边,果然看到姐姐已经醒了过来,正端着一碗药在喝。
他既委屈又心虚的开口道:“我不想带姐姐出门的,是她逼我的。再说了,我就算不带她,她自己也会去的……”
“你还敢顶嘴?!” 朱氏一拍桌案,柳眉倒竖。
“我错了,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带姐姐出门……” 容齐一叠声的认错,余光却偷偷瞟向旁边喝药的姐姐容姝。
奇怪,姐姐今日怎么这么反常,安安静静的,和平时一点都不一样。
不过,似乎在走神,那药都要喝到鼻子里去了。
他一脸担忧开口:“姐,你真的没事吗?有没有摔坏脑子?”
容姝闻言,喝药的手一顿,似乎终于从神游中清醒了过来。漂亮的凤眸抬起,瞪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开口道:“你才摔坏脑子!”
容齐被她瞪了一眼,不怒反笑,眼巴巴把桌案上的蜜饯递了过去道:“姐,你安安静静的样子挺唬人,约莫也能装装大家闺秀。”
容姝还没说话,朱氏就怒了,抬手在儿子背上一拍:“你皮痒了是吧?又在这里激你姐。满身臭汗,滚回你自己的院子去,不抄完二十遍《礼记》不许出门。”
“娘,我的好娘亲,能不能不抄书啊……”容齐像是被抽了魂一样,可怜巴巴抱住朱氏的腰哀求。
罚跪挨打关禁闭,他都愿意。抄书,那就要了他的小命了!
“这次没得商量!”
朱氏挣脱开儿子的手,斩钉截铁说道。
容齐撇着嘴,拖着步子,有气无力走了出去。
见那浑小子走了,朱氏慈爱的摸摸女儿的头,爱怜的说道:“这次你可遭了大罪了,当真没有人推你?你弟弟不是说,有个什么白面小子啥的。”
“娘,真没人推我,就是我自己没留神,大半个身子趴在栏杆上,才掉下来的。这也折腾半天了,娘,您平日里不是都午歇的嘛,快去吧。我这里有珍珠和琥珀。”
朱氏见女儿推辞,料想她刚摔了,精神不济,也就顺从的带着丫鬟婆子走了。
见娘走了,容姝挥挥手,示意珍珠和琥珀也都退下。
她现在只想自己一个人呆会。
脑子里乱糟糟的,方才摔晕了醒来,她竟然想起了自己的“前世”。
应该是“前世”吧,她也不确定。
反正在那个世界里,她是个不受宠的庶女,可怜巴巴,爹不疼娘不爱,平日里也就偷偷摸摸看看话本子消遣。
现在所在的世界,居然是前世里一个叫什么《邪魅王爷俏厨娘》的话本子。而自己容姝,京城鼎鼎有名的第一美人、镇国公府大小姐,竟然还不是主角。
书中也就寥寥几笔:京城出了一件大新闻,镇国公府的美貌大小姐竟然从斗鸡园子的二楼摔了下来……
容姝恨恨的锤了锤床,拼命去想那话本里后来关于自己的内容。
偏偏她看书的时候囫囵吞枣,只记得那小厨娘做得一手好菜,什么绣球乾贝、奶汁鱼片啥的,让当时偏居破落院子的自己口水流了满地。
回想自己金尊玉贵、要啥有啥的十五年人生,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是一个话本子里的纸片人!
那这么说,她那战功赫赫的爹——镇国公勇武大将军,也在话本子里不值一提了?
想了半天想不明白,容姝觉得兴许这就是自己做的一个狗腿梦,什么前世今生的,她也懒得再想了。
身子往后一靠,她懒洋洋拿起一颗蜜饯塞进嘴里。
“蜜饯,对,就是蜜饯!”
她一拍自己的脑门,突然又想起那话本子里自己家有关的一个情节来:
镇国公通敌叛国,被抄了家,府里的一个擅长做蜜饯的厨子被卖到了瓦子里。后来她收了小厨娘做徒弟,小厨娘改良蜜饯方子,做出了惊艳长安贵妇圈的各色蜜饯,靠着蜜饯方子卖了一大笔钱。